方芸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自己也是做教育出身,从来对于后生的看法不会表露于面,但这些日子从程诺偶尔的言谈中,她也得知了许同舟的情况,虽然诧异于一个山沟沟的穷孩子,能有胆量为了自己女儿只身前往大城市发展,但她终究对这男孩子不甚满意。
毕竟家境的差距摆在那里,眼界和处事方式早就形成定格,往后想要打破,根本就是困难至极,说一千道一万,她不赞同这事,只是对于许同舟,她从来只以为是程诺曾经在山沟沟里教过的学生罢了,那些沉醉在5年前的风花雪月,程诺一概未和她提起。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管是她,抑或是程长安,都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家庭毫无根基的农村小子。
程诺始终没有明确表态,每当方芸问起,她要么不答话,要么就嘻嘻哈哈的应付过去,方芸也暂时按下不提。
直到一周后,程诺突然提出要回杭州一趟,未说原因,只说自己要回去,方芸看她决定好了,自己也不可能独自一人留在苏州,于是母女二人一同回了杭州。
出发前夜程诺去了酒店,只是告诉他自己要回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但具体时间没有说明。
本就担惊受怕的许同舟听到这个通知时,死死抓住了她的衣摆,“你要回家?那…那我可以跟你去吗?不行不行!那…那我在这里努力干活,你早点?”
他有些语无伦次,尽说些莫须有话,让程诺心里有些不舒服,她当然知道他在怕什么,一只惊弓之鸟,如何才能安慰?
伸手摸着他,一下一下安抚着他的后背,“我会回来,你在担心什么?我来苏州一晃就是四五个月,也该回回家了…”
她需要回家了…认真思考了这么久,对于自己的感情,她需要给两人的未来一个交代。
饭桌上的气氛不是太好,叁个人都默默的吃着饭,明显事情有些谈崩的趋势,静默的饭后,程长安径直回了自己的书房,程诺当然明白,自行跟了上去。
关上房门,她打算和程长安彻底摊牌,把那些从未告诉过方芸的事,她都决定一五一十告诉程长安。
还没来得及开口,程长安却率先发问,和那个农村男人无关,只是公司的事物问询,程诺有些皱眉,但也耐着性子一一作了回答,从业务,到人事,再到之后的安排,她虽谈不上对答如流,但也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一番来往,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诺诺,不是爸爸不同意你的选择,是现实从来就不会答应这样的事,物竞天择,你可想过?刚才我们的谈话内容,你所选的另一半,他能听得懂几句?或者,在你遇见困难的时候,他是否能帮你出谋划策?”
程诺听着他的话,一时有些答不上来,她知道,他不能,但她也知道,他正在努力。
“你知道当年你去支教,我已经是不同意,而后发生的事,想必你也不会忘记,我从不诋毁农村人有多么恶劣,但事情的发生经过,你比我要清楚。”
程长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是他看不上农村人,其实要说程家的发家史,还要从程诺的爷爷,他的父亲程礼说起,他们家是温州人士,在那物质匮乏的旧时代,以“鸡毛换糖”为生,走南闯北好多年,慢慢的从一个打赤脚的“敲糖帮”,一点一滴累积成了在温州阳平地区小有名气的商人,而他就是在那个年代出生的,一路跟着程礼摸爬滚打,做过好多产业,也渐渐在浙江西部地区有了自己的根基。
趁着时代改革的浪潮,他头脑灵活的瞄准了房地产行业,与安瑞人一道,开启了之后长达20年轰轰烈烈的炒房活动,他以此赚了盆满钵满,也正式进入了房地产开发市场。
说来现在的辉煌,他却始终不曾忘记少年时的艰苦,虽然父亲后来也挣了一份颇为可观的家业,但他打骨子里不认为自己是“富二代”,更多是借助了程礼的风头,做了白手起家的第一代。
经历过如此波涛的人,又如何会轻看一名“农村娃”?可他不允许的,其实是程诺在支教经历前提下认识的那段缘分。
山民的穷凶极恶,他在拐卖人口一事中已经窥见一斑,如何还愿意让自己女儿舍身嫁那样地方的人?!
程诺咬着嘴唇,好半晌才说开口,“他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愚昧村人…我和他,早就在一起过,如果不是这样,他又怎么可能舍命帮我去救人?那些我曾经要你寄去的钱,都是给他的…”
你还记得吗?那个曾经帮助过你女儿的人,是你也曾有过间接联系的少年啊,为什么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一句话出口,程长安皱了皱眉,但多年的商海沉浮,让他早就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
程诺似乎没有察觉他的异样,还在继续说着,“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命运不是错,他曾经能够为了我选择放弃自己原本安宁的生活,而后一路千难万险来到城市,我试问自己对他的感情,还不及他对我十分之一,但我想…我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她说的太快太多,有些词不达意,或许她不止是想要沉浸在感动中,只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