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见过‘时间’了。”
当时,艾希礼站在一排排仪器中央,整个人被幽蓝的光与跳动的数字笼罩着,这样说道。
而现在,他坐在她旁边,姿态随意地抬起右手,掌心逐渐浮起一层又一层由数字、公式与条件压缩成的,闪烁着微光的立体图形。
他说:“我们已经见过‘时间’了。现在该轮到‘时间’来见一见我们。”
塞莱斯提亚对这东西不陌生。每一个本源法师都不会陌生。这是他们日复一日的工作——将精神力注入仪器,为之编写定义、调试参数、套上“缰绳”,最后从仪器中迁出以精神力搭建的框架,打开位面缝隙为框架导入能量,新的魔法便封装完成。
艾希礼手中,正是他之前加班搭好的框架。
它尚未成为魔法,只是魔法的雏形。
——在梦境之内,身体是精神的具现化,精神力变得可视,但这里依然不允许魔法的存在。
它也不会成为魔法。
——就像名为卡洛斯的少年所说,现存的定义太过狭隘、太过小心翼翼,只肯称封装进盒子里的能量为魔法。本源法师们倾尽毕生心血,还常常要在死亡边缘行走,为的就是不让能量跑出盒子,动摇人类文明。而艾希礼的框架中不存在“缰绳”,是盒子外、定义外、似是而非的某种事物,能量被导入其中,运转一次,就会回归自由。
正因如此,他们才有可能钻规则的空子。
——毕竟,虽然梦境是个将能量隔绝在外的空间,但这里不折不扣,正是能量位面。只要他们成功镇压梦境,空间自动溃散,被使用过的能量便可以回到它原本的栖息处,不会对现世造成任何伤害。
但同样意味着,硬币只能抛出一次。
——通过这种手段做出的“魔法”,施放一次就会失效。时间上,精神上,他们都没有进行第二次的余裕。
塞莱斯提亚定了定神,说:“我要开始了。应该会很疼,如果实在忍不住就……”
艾希礼把那团茧状魔法雏形放在地上,朝她张开双手:“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
“……这种时候挑起我打人的欲望,对你有什么好处?”
贴近一些确实更方便操作,她抱怨过后,配合地坐进他怀里。
原本的计划,其实是通过转化模型的逆向运行,把精神力扭转成能量,再注入魔法的框架中。因此才需要他们双方精神足够强韧,否则无法支撑那种量级的精神力抽取。
但现在,能量直接封进了他们的精神,也算是在梦外那场灾难中因祸得福。
塞莱斯提亚放出精神力,找到自爆时用灼烧法封住的伤口,尽可能轻地重新割开,再将其中保存的能量引入那团茧中。
“太慢了,”艾希礼咬着牙深呼吸,“全部一起打开,我能忍。”
塞莱斯提亚抬眼。与她视线齐平处,白皙的脖颈已经绷起几条青筋。能忍,不代表不会痛。
但艾希礼没说错,这样太慢了。两人伤口里都存着能量,但又不能同时承受剧痛,否则有中途脱离梦境的风险。艾希礼这边的能量清空后,就要轮到他来切开她的伤口。
“快点!”他催促,“你再不动手,我就自己——”
她只好照做。
本来就伤上加伤,艾希礼的精神说千疮百孔也不为过。如果一次性打开……
她做总好过他自己来。塞莱斯提亚狠狠心,操纵着精神力,割了下去。
艾希礼猛地抱紧她。说是抱紧,其实并没多使劲,而且一瞬之后就像被抽走所有力气,下巴软软搭在她肩上,手臂突兀滑落。如果不是身体还在发抖,她险些以为他失去意识。
“做得好……继续。”他勉强挤出声音。
她听得心颤,却不敢分神安慰他。伤口太多了,同时切开的失血量并不乐观,不先抽干能量,她没法替他止血。
一个没有力气,一个没有心思,谁也不再说话。最后用精神力逐一粘合伤口时,塞莱斯提亚鼻腔全是铁锈味,满满的酸涩向上翻涌,润湿眼眶。
艾希礼低头亲她睫毛。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他听起来仍旧虚弱,但话音连贯许多,“疼完就好了,真的。”
塞莱斯提亚抱住他湿透的后背,闭了闭眼,“那……你开始吧。”
染血的指腹划过耳后,落在脖颈,安抚似的轻揉,像在转移她的注意。精神力随即刺入伤口,不像她想的那样疼。
她瞪他,“全部一起。你可以,我凭什么不行?”
话音刚落,不成调的尖叫被艾希礼捂在掌心。他压住塞莱斯提亚蠢蠢欲动打算自己撕扯伤口的手,精神力裹缠着她,找准位置,猝不及防地划开皮肉。
他动作太快,血还没来得及涌出,封存的能量已被抽取大半。和他相比,塞莱斯提亚伤口少些,在这样毫不留情只顾速度的抽取中依然难熬。
就像割开伤口,挤出混在血液里的砂砾。她当然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