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中,楼小春正换一身新做的旗袍,深绿色的绸缎料子,裙摆用粉色的绣线绣着大朵的牡丹花儿,粉绿搭配很是很俗的,可偏生被楼小春穿在身上,便透出一股难言的诱惑来。
就像是深宅大院的闺秀,忽然被扔进了窑子一般,浑身上下透着既禁欲又招惹的妖媚来。
楼小春对着卧室里的妆镜,一粒一粒将脖子里的盘扣都扣上了,又扶了扶歪在肩上的发髻,这才起身,往床上靠着的丛山走去。
“今晚我得去陪得意楼的人吃饭守岁,你当真不跟我一起来?”
丛山身上穿着件敞口的白衬衫,腰下藏在被子里,这会正拿了本书随意翻着,神情闲散慵懒,像是即刻便要睡下了。
闻言,他点头道:“不去。”
楼小春是知道他的脾气的,做下的决定从不容许因任何人更改,因此也不勉强他,只坐在床边儿上,伸了手进被子里,顺着他光裸精壮的大腿往上摸。
指尖才碰到内裤的边沿,便被他从被子下捉住了手腕拿出来,按在鹅绒被子上不叫她乱动。
楼小春心中一沉,面上依旧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抽回了手笑道:“丛先生如今可矜贵了,连摸都不让摸了,是不是惦记上了谁家的姑娘,想着替人家守身如玉呢?”
这话才出口,楼小春便拿帕子捂住了嘴,有些后悔自己的拈酸吃醋。
丛山身边从不止她一个,她又不知头一回知道,以前都能不往心里去,怎么这会倒是再装不下去了。
丛山啪的一声合上了书,挑眉看她,“你要是实在担心,要不就留下,继续盯着我?”
“呸!谁要盯着你了!”楼小春猛地从床上窜起,“你爱走便走,要留就留,谁稀罕!”
“好,你不稀罕。”丛山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掀开被子穿裤子下床。
楼小春见他动作,以为是改变了主意要陪自己去得意楼,心里正高兴,丛山却径直路过她,边往出走边说道:“前两天和淮城那边的政府通了信,他们答应向薛延川施压,这两天听说薛延川忙着应付段南山的儿子,一时间顾不上我这头,等过了年,我寻个机会便回淮城。”
“你要走?”楼小春忙上前,扯住了丛山的袖子。
丛山手中正拿了礼帽,扭头朝她看一眼,有些好笑的问道:“我不回去,难不成还继续呆在平城?”
楼小春被噎了一下,一时语塞。
她心里是清楚的,丛山早晚要回去,他早在几年前就把整个家和营生都迁到了淮城,这次能留在平城这么久,也是因为被薛延川困住的缘故。
“薛延川想要买我手里的军火,可又顾及我以往和谭奇伟的交易,所以才有些束手束脚,等他送走了段南山的公子空出手来,下一步便是要打我的主意了。”
见她神情失落,丛山还是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手按在她的肩头捏了捏,又沉声说道:“我家不在这儿,你明白的。”
“是,我明白。”楼小春哽着嗓子说了一句,扭头拿手背往眼角一抹,这才又端出笑脸来,“回吧回吧,大过年的你要回去,我也要去管我的戏楼呢,咱俩谁也没空搭理谁。”
说完,转身拿着大衣便走。
丛山慢了一步,被冯妈叫住了接了通电话,是范秘书打来的,说过完年后回程的船票已经订好了,是淮城政府方面给走的路子,薛延川那边查不到。
丛山心中顿时松懈下来,挂了电话便往出走。
大过年的,他可不愿一个人守在这别墅里,往日里有来往的一些平城生意人早约了他年夜饭,他得去应酬一下。
才走到门口,便见到有个娇小的身影从黄包车上跳了下来,脚下步子一顿,便看到那小姑娘转过身来低着头往这边走,等快到门口了,抬眼正瞧见他倚着门框,脸上笑容一僵,顿时有些无措的站在了原处。
丛山觉得有些好笑,他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忍不住便往前一步,笑问道:“年夜饭,这么快就吃完了?”
林映棠仍愣在原地,她方才坐着黄包车的时候,正巧瞧见了楼小春的汽车出去,便以为丛山一定也是陪着一起的,心下正高兴,没曾想却当面与丛山撞个正着。
心里又忽的跃出方才后台的时候,师姐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间便有些手足无措,张着唇哎哎半晌,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丛山手撑在门框上,原先赶着去赴宴,这会也不着急了,朝等在门口的司机使了一个眼色,便转身往回走,一副才回来,并不是要出门的架势。
进了门,还捎带脱了外套帽子,冯妈疑惑着接过了,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就进了自己屋子里去收拾。
她被楼小春放了几天假,今晚就能回去陪自己家里人团圆了。
林映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杵在门口半晌,见丛山自暇的在沙发坐了,又伸手拧开了唱片机,里头便咿咿呀呀的唱出淮城女歌星的一段靡靡之乐来。
她咬着下唇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