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两人言笑晏晏之一幕幕尚在眼前,慕笙笙本以为他二人可以掩饰太平,和和睦睦地将日子过下去。可内里的裂缝一旦有了,便总是会透出风来,一点点碎裂压平,缝隙越来越大,直到表面那层脆弱的薄冰被打碎,露出来的已是狰狞巨口。
他们之间的不信任,就如同一盏钝刀,久久搁在心上,不动时不觉疼痛,可已经到了稍微一动便会刺的两人同时流血的境地。
十二花神杯旁摆着一个两层食盒,慕笙笙看了,突然想起自己从宫中回来时,齐耀似乎等在府门外,手上拎着食盒想要同自己说什么,可当时她并未理会。
坐定在檀木桌前,慕笙笙没去看那食盒,给自己倒了一盏凉茶,饮下后,也觉出今日奇怪的地方在哪里。
是自己。
上一世太后就曾想要刘嫣入宸王府,被皇上和楚寰两人一力回绝,可见无论是皇上还是楚寰,都对太后和刘家存有戒心。上一世都不曾成真的事,这一世更不可能。楚寰的话是气话,被逼急之后的反唇相讥,若是以往的自己,定然立刻就明白,并且不会再火上浇油,至少在刘嫣面前,不会。可今日的自己却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一瞬间被曲解和无视的委屈彷徨,令她无法冷静地思考。
心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可她还没来得及抓住和理清,斜前方的木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
让她心情难以平复的人正站在门外,看模样,此刻也还尚未平复心情。
看到他的那一霎那,慕笙笙骤然板起了脸孔:“宸王殿下不在前面陪柔情似水的刘嫣姑娘,来这里做什么?”
话说出去后,慕笙笙又骤觉烫了嘴,想要收回来已经晚了。这话说的好似拈酸吃醋,可她实在没那个意思。
门外,楚寰一身寒风而来,甫一推开门便见那人容色冰冷,瓷白的面孔带着疏离,可听见她的话时,一腔怒火又似被抚平,一点点犹疑涌上心头。
他缓步走进来,关上了房门,一抬眼便看到她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从天香楼拿回来的食盒,盒盖紧闭着,像是未曾开启过的样子。
“今日,是你将刘嫣领回府上的?”
他开口,听在慕笙笙耳里,是个绝对的质问句。
胸中沸火一下被点燃,慕笙笙昂首:“是又如何?”
她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连解释也懒得,全不似齐耀派人来告知的那般。齐耀派人来告知说她被迫将刘嫣领回府上时,楚寰正在校练场抽查新兵,听闻此事后,生怕她被太后和刘家人欺负,一路纵马赶了回来,可回来后,却发现事情全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
方才平复的情绪又被她轻易挑了起来,薄唇微抿,楚寰又问:“为什么?太后,还是谁,逼你了?”
如果这时候慕笙笙抬头去看,轻易就能看见楚寰眼底的一丝希冀,可慕笙笙没有,她垂下了头,吞下喉咙间的哽咽,不肯服输般,回答道:“当然不是。”
“没人逼迫,那就是你刻意带她回来。”
“为什么?”
楚寰冷笑一声,嗓音哑然:“你这么急迫为我寻一个侧妃,是后悔了么?”
他的话仿佛近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慕笙笙觉得自己如果再开口,势必会露出哽咽的气息,因而垂眸不语。
反正他们之间的误会不是一两句可以说清楚的,楚寰对自己的怀疑又何止刘嫣这一件事?楚寰和慕筱筱的婚事还似一座大山横在他们中间,她既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若他当真因此以为自己后悔了,那便算是自己后悔了吧,终归自己是要找楚宣和慕筱筱报仇的,而他大可不必被自己拖下水,就像她当初刚刚自船上醒来时所想的那样。
西殿内室雪松香伴着梅香幽幽,是从银丝碳中烧出来的暖香,这是慕笙笙琢磨了将近一个月后才研制出来的香粉,只需一点点,加到银丝碳中便能挥发一整日,不仅能让香气绵延,又不必另起香炉,正适合冬日。她研制了许多不同的香粉味道,如今不光宸王府,姜家和皇宫里都在用。
楚寰被这香气一激,看着面前女子避开自己的目光,低垂着螓首,散落的鬓发在雪肤中若隐若现,她随意敷衍自己的态度,让人顿觉一阵悲凉。她对谁都如此耐心温和,对待一切事物体贴尽心,谁都喜欢她,她愿意花一个月的时间去研制香粉,可她偏偏从不对自己用心。
甚至连对楚宣的恨,都比自己来的激烈。
此刻就连敷衍也懒得。
困兽若是在笼中争斗的太久,就会丧失悲悯和平和,变得疯狂。她的沉默不语显然令人束手无策,高大的身影阔步朝檀木桌前走去,冰冷的大手扣住她细嫩的后颈,迫使她仰头看向自己。
这个半拥着的姿势让慕笙笙处于十分不利的位置,可眼底猩红的人却是楚寰。
他的靠近让慕笙笙本能望向他眼底,松竹香阵阵,男人咬牙,清隽的面容不复从前,眼底山崩海啸再不能掩盖,他几乎是嘶吼着问:“慕笙笙,你到底有没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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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