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寻常人家都早早进入了梦乡,烟花柳巷处,九萼斋却仍灯红柳绿,毫无入夜后寂静的模样。
莺莺燕燕,娇侬软语,多少富豪公子、英雄豪杰在此沉醉不知归处,直怨春宵苦短。
况是大伙都听说今儿个是长安第一花魁阿橘演出的日子,九萼斋前更是门庭若市,人们相互推搡着,都想一睹姑娘的倾世容颜。
“独有凌霜橘,荣丽在中州;从来自有节,岁暮将何忧,将何忧……”
只见戏台上的阿橘抱着琵琶,美眸如水,秋波连绵,脚尖打着旋儿,纤纤玉指轻拢慢捻,琵琶声声缠绵。
一首南北朝的《橘诗》竟被她唱得如此婉转动人。
她勾起唇角,扭动着可堪一握的腰肢,一袭红纱蹁跹,似是那西域壁画上的九天玄女。
屋檐上一只黑猫边踱步边静静听着,不小心踢翻了几块砖瓦,只是九萼斋内热闹,一时无人发觉。
“好!好一个凌霜橘!心高气节,姑娘此番唱的,实则是她自个儿啊……”
“这花魁美貌,自是那江南桂和漠北楸想比也及不上的!”
九萼斋阿橘传言风华绝代,当朝太子都为她倾倒,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风流才子们谈论着阿橘姑娘此番唱的诗别有含义,胸无点墨的粗人们只想把眼睛都送到戏台上去。
阿橘将一绺汗湿的碎发拨至耳后,眼底是柔柔的笑意,公子们眼睛都看直了,心早已被俘获,谁都愿为了美人一掷千金。
众人叫嚣着,一个抬价比一个高。
只见那榆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收着大把的赏钱,却娇笑着嗔道:
“这阿橘啊,是咱们九萼斋的清倌,怕是要扫了各位公子的兴啦!”
公子们闻言都失望地叹气,纵千般不舍,也只能目送那天仙般的阿橘姑娘在婢女的簇拥下,轻挪莲步向房中走去。
这般美人,连太子都只曾与她下过棋而无其他,总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一曲舞罢,香汗淋漓。阿橘坐在妆奁前,拨开面上覆着的金珠翡翠珠帘。
胭脂水粉抹去,摘下繁重的耳饰发冠,浑身一轻,铜镜里的人也终于是自己最喜欢的模样,她瞧了许久,面无表情地冷笑了一声。
“阿橘姑娘,可以沐浴了。”
恰好婢女小岚将木桶搬进来,水汽氤氲,桶里飘着花瓣,心情也因此好了一些。
她褪了纱衣坐进桶中,不由舒服地发出一声轻叹。
“你出去吧,我今儿想自己泡会。”
她是信天道好还这一说的,有些事,只是时候未到。
不如先既来之则安之,况是榆娘和这里的人对她都还不错。
阿橘双手拂了拂水,窗户恰好“吱呀”了一声,她回头去看,但什么也没有。
恰好方才水声太大,许是听错了,她又往下沉了几分,让热水漫过肩头。
泡一回澡,也算是她这漫长冬夜里唯一的慰藉了。
蓦地,窗门砰一下被破开,阿橘猛地睁眼,面前竟立了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浑身散发寒气,只留出一双剑眉星目。
她惊得红唇微张,一时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也没反应过来自己该遮哪里,僵着身子动也不动。
男子垂眸不看,似是没想到眼前这般香艳场面,也怔在了原地。
“追!继续追!”
外头传来官兵头子恶狠狠的声音,让两人都回了神。
阿橘才想起自己未着寸缕,倏地缩起身子,将男子从脚打量到头,最后落在他紧蹙的眉头上。
纵是心里有些怕,也不敢发声。
她一向惜命,因她怕痛;就算已是贱命一条,还有心愿未了,她更怕死。
来不及了。
卫煊环顾一周,将她从水里一把拎起,扯过边上挂着的纱衣将人裹得动弹不得,继而十分不温柔地扔到床上,吹灭烛灯,再将床帏放下欺身上来,一手抓住她的双手手腕压在头顶,另一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
阿橘被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搞得很懵,八尺男儿手大,连她的鼻子也一同捂住了,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哼唧了几声,急得落了滴眼泪。
身下的人扭来扭去,卫煊手下动作却不松,鼻中重重呼出热气扑在她额头上,很是不耐烦。
阿橘“唔唔”地就着他的手从喉间小声道:
“奴不会出声的,劳烦公子下手轻一点。”
怕他不懂又顺势嘟了嘟嘴,再摇摇头。
卫煊只觉得手心痒了一瞬,似是被猫爪轻挠。身下的人诚恳地眨着眼,一双琥珀瞳眼睛湿漉漉的,头发也湿漉漉的,甚是可怜。
他顿了顿,两只手都松了松,身下却压得更紧了些。
阿橘长吁口气,脖颈却忽地一凉,她垂眸,竟是换了把匕首抵着。
“……”
阿橘瘪着嘴,不禁翻了个白眼,不屑的神情一闪而过。
卫煊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