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多少年前,洛橘曾在一个皇宫的宴会里见过他,那幅挺拔如松的身姿和不卑不亢的气宇,她是这辈子也忘不掉的。
当时离得远,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觥筹交错之间,只他一人负手立在腊梅树下,就听得旁人唤他魏泫,而此时此刻,这人就在她身前。
终于看清他相貌,与记忆中的两个人影重迭,于梅花下,在尸海中。
魏泫、阿泫、卫煊,皆是他,他还是如第一次见他那般清风朗月,或可以说更甚从前了。
薄唇挺鼻,眉峰如青山,内敛沉着之气由内而外散发,就算不掷一词也让人不由心慌,一双眼睛黑沉,只是暗暗的没什么生机。
男子能有这样的俊美又硬朗的容貌,也是世间难得。
卫煊此刻正敛着眸子低头瞧她,一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住,一手握着匕首,见她身上只穿了件橘树肚兜,那肚兜还格外贴身,昨日他吻过的一对挺拔雪乳呼之欲出,他有些意外。
试衣间实在太窄小,他寻了一圈也不知道视线该放哪,干脆死死盯着她头顶的墙壁。
“魏泫。”洛橘心绪交织,情难自禁,竟将心中的名字呢喃出了声。
卫煊蓦地眉头一紧,匕首狠狠抵在她身上入肉叁分,他杀意显露在外,若是再多一分力道,嫩白的颈间怕是就要多一道血痕。
“奴没记错的话,公子是昨儿自个儿说叫魏泫呀。”洛橘赶紧朝他绽开一个讨好的笑,她自知失言,脑海里天人交战一回,作了个自己的打算,决定先不告诉他。
“是卫煊。”颀长身形略微弯腰靠近,像是要看透她心,压迫感愈加重了起来。
“果真吗,”洛橘往后退了小半步,目光落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嘀咕道,“原是奴记错了,煊是平声。”
玉背上只有一根肚兜的细绳颤巍巍地挂着,身后是瓷砖冰凉,她细细的胳膊登时寒毛直耸;身前的八尺男儿浑身热气,鼻息喷在洛橘头顶,颇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意味。
两次见面,她竟然都衣衫不整,总不能给他留的映像都是这般狼狈。
洛橘计上心头,柔若无骨的小手摸上来轻扯了他一下,却发觉他身体精壮有力,她根本拉不动。
苦橙香暗暗缠绕上来,她见卫煊耳朵根逐渐泛红,便干脆覆上他手,瘪起嘴可怜巴巴道:
“公子纵不信奴,也要先让奴穿好衣服。”
她声音又小又颤,一双柔荑触在身上冰冰凉凉,无一不在告诉卫煊,她确实又冷又害怕。
他抽开两手,无言地背过身去。
洛橘轻勾起唇角,拣了那件白玉兰散花纱衣穿好,随后,她伸手拍拍高大的男子,示意他可以转过来了。
卫煊应该不知道,他的双耳依旧红得滴血。
他扫了她一眼,心里衡量着,见她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应是也没有用匕首的必要了。
昨日不经意见到她唱曲儿时一袭红衣惹眼,没想到白玉兰在她身上竟更衬得人清丽出尘,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洛橘眼神跟着他收刀的动作道:“朝廷要犯又做了什么好事,竟躲到这试衣间来了?”
“小偷小摸。”卫煊垂眸,“哒”的一声,匕首入鞘。
当年意气风发的将门之子会做偷摸生意?她反正是不信的。
洛橘斜睨他一眼,嗔道:“奴还以为,公子是专门的采花大盗呢。”
“抱歉。”卫煊垂首作揖。
洛橘话中有话他并非听不懂,再次扰她,不仅又是在她尴尬的时候,还次次都拿匕首相对,他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洛橘主动靠近他,前胸贴上他身子,伸出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晃了晃, 道:“那公子可要记得,欠奴两个人情。”
白纱拂过卫煊手腕有些痒意,他点头应下,沉声道:“平语相称便好。”
男子体热,吸引着她靠近,洛橘身子前倾,只差一分便要贴上他的。
小岚穿着绣花袄在楼下踱来踱去,已经候了洛橘许久,似乎还听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她朝楼上喊道:“姑娘,要不要小岚帮忙呀?”
洛橘忽地回神,终于想起来在这试衣间该干的正事,她昂起脖颈,提高音量道:“不必了,我快穿好了,你在下面等着我!”
小岚应了,言毕,洛橘扯过另一件大红云纹绉纱袍,手忙脚乱间把原先穿的袄子也带了出来,前襟藏着的七个牛肉烙饼掉了一地,香味扑鼻。
“……”
两人相顾无言,她什么尴尬事都被卫煊碰上了,女儿家在胸口揣肉饼的事只有她洛橘做得出来,还一揣就是七个。
揣饼事小,就怕他以为她一顿要吃七个饼,饕餮都望而不及。
洛橘脖子一哽,蹲下收拾起来,尬就尬吧,她不打算多做解释了,此番怎么着都是此地无银叁百两。
“咕噜咕噜……”
长长的沉默中,一声绵长的腹鸣显得尤为清晰,卫煊蹙眉,面上闪过一丝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