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橘自作主张将卫煊的血衣扔进火盆里烧了,转身过来给他盖上棉被。指尖拂过那具仍旧裸着的胸膛,温热紧实的触感惹得她气息乱了一乱。
她握拳轻咳,正声道:“好好休息一晚,对你总没坏处。”
卫煊还想坐直,洛橘欺他伤重,竟伸出小手悬在他伤口一毫之上。
意思是若再敢起来,她便会摁上去。
又被这个女人威胁了。
不知为什么,她身上总带着股骄气。
卫煊皱起眉,黑沉的眸子幽幽凝着她,她却扬起小脸赌他不会敢,丝毫没有怕的意思。
心里盘算着什么,他重又躺下,见洛橘神情得意,卫煊忽然很想看看她落败是什么样。
骤然间,他故意一抬身子似是要贴上她。
棉被掉至腰间,精壮的胸膛就在眼前,洛橘一慌,忙抽开手,羞得满脸通红。
见他唇边淡淡促狭的笑意,她才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卑鄙!”洛橘不禁有些恼怒,琥珀瞳满是愠色地瞪着卫煊。
直至他薄唇逐渐抿紧,她才反应过来——
他方才是笑了?
第一次见他笑,总是凌然的气息和总携厉色的眉眼温和了不少。虽然只有一瞬,但却是从前阿泫身上都不曾见过的,切切实实的笑意。
洛橘怔了许久,想从他脸上再去找一点蛛丝马迹,可他早已回归平常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卫煊懒得管她,许久没睡过床,不睡白不睡。他只管将棉被扯过盖好,上面竟全是她身上的气味。
沉吟片刻后,他问道:“你呢?”
“什么?”洛橘终于回神,只见卫煊下巴点了点身上的被子,她明了,“哦,我还不困。”
他一向不怎么顾别人,但香气将他裹着,总让他想到欠她不少,莫名有些烦躁。
见卫煊身子朝床边挪了挪,洛橘便也不矫情,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床被子,跨过他在里侧躺下。
当中可谓泾渭分明,隔了十万八千里。
暗暗长夜里只余彼此呼吸声,床上两人却都睁大了眼睛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卫煊率先打破寂静,道是肯定句: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人说话怎么老是不说完?
又是许久许久的沉默。
“你……”卫煊眼眸似闭非闭,声音低沉沙哑,这次换了疑问句,“可以信吗?”
“你信便是可信,不信便是不可信。”
洛橘瞥了他一眼,只见那双本紧握匕首的手渐渐松了。
察觉到她视线,他淡然耸肩:“习惯了。”
洛橘翻了个身面对他,双手合十枕在脑下,瞳孔映着月色,描摹过他额际的绒发,高耸的驼峰……
视线停在他两片薄唇上,过了戌时未曾吃晚饭,肚子也有些饿了,莫名想到那日馋了许久又没吃到的肉饼。
“对了,我给你的牛肉烙饼,好吃吧?” 她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那可是我这个月唯一一次开荤,净省给你了。”
想到这回事,卫煊顿了顿。
瞥见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下意识要说的话硬是吞回腹中,他故作镇定双手抱胸:“是还不错。”
某人眼神一瞬躲闪,她精准逮到。
洛橘眯了眯眼,了然于胸。
一看就没吃,还好意思说不错,真是大言不惭。
不时,不屑又逐渐变成了对他的疼惜。旁人好心给的食物都会因疑心不敢吃,不知这些年他一人是怎么过来的。
“现在的这种生活,有意思吗?”
她声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落地。
卫煊仔细想了想,道:“你觉得有意思便有意思,没意思便没意思。”
他将她的说法还了回去,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良久都没人说话,困意慢慢袭来。
睡意朦胧间,洛橘蓦然又想到了什么。
“会不会痛?”话到嘴边,第二句话也顺着脱口而出,“一定很累吧。”
卫煊一愣。
左肩的伤一时不怎么疼了,反而是心口像是被人攥住一般,细细密密地难受起来。
“不得已罢了。”他闷声答。
洛橘早就闭上了眼睛,怕是已经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她竟仍点点头,还软声赞同道:“唔……我也是。”
下一秒,脑袋一歪便去梦周公了。
方才打盹时被中断的梦竟又继续了下去,这回的梦里,少年已长成八尺男儿。
男子高骑赤马,银铠前系了朵大红的绣球。
他踏着尸山血海而来,身上镀了层柔柔的光,黑沉眼眸不再,换而盛的是亿万星辰,夺目又耀眼。
他唇畔含着肆意的笑,朝她伸手道:“答应了娶你的,本将说到做到。”
一夜好眠,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几朵薄云慢慢染上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