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独道:“不然我们还是派人与五殿下好好商议一番?这兵戈相见的,何苦来哉。”
武尘道:“是呀,这次实在太过突然,说不定是有什么误会呢?”
于是,善解人意的沈御史将他们的意思呈给许府尹听,只是其间稍稍曲解了一番,小小地添油加醋了一下。
许如晦当即表示:“打!狠狠地打!”
翌日,于成州城郊,两军相迎。
这一仗打得天光暗淡,四野哀鸿,尸陈曝晒,沟壑填充。
长城军总是可以快成州守军一步,提前抵御,及时突刺,导致成州军伤亡惨重,而长城军只是伤了轻毫。
此战,成州惨败。
整个城里的气氛都很压抑。耳朵灵的平民们早已逃了出去,逃不出去的便只能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心中祈祷着战事赶紧过去。街上人迹萧条,不再见平日的繁华热闹。
半夜时分起了风,将旌旗吹得烈烈做舞。城楼上驻守的士虽然士气低迷,但依然在尽职地巡逻防备。许如晦与两位主将也没了士气,尚在焦灼商议,沈思洲便独自登楼凭吊。
他望着远方的点点星火,叹道:“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注)
他在那里站了许久,也望了许久。纵然满腹心事,能说的人不在身边,他也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此后成州城门紧闭,任是如何叫骂都不再出城迎战,一心一意地等待援兵的到来。
只是李景消忒是恶毒,轮拨派人到城门下骂战,骂完许如晦,骂许如晦的十八代祖宗。变着花样地骂,不间歇地骂,还变成了童谣,特别顺口,在军队里都悄悄传了开,把许如晦恼得砸坏掉好几个花瓶。
李景消派人日日到成州城门外挑衅叫嚣,另有沈思洲在里面刻意散播谣言,导致军心涣散,人人惶恐浮躁。
如此又过了好几日,算算差不多该是收网的时候了。
这一日,李景消亲自来到城墙下,朗声历数许如晦所犯的十大罪,证据翔识,条理清晰,辞藻平实,通畅易会。末了,他还道:“许如晦,你假造虎符,乃是欺君罔上之大罪,还不速速束手就擒,难道要拉着这么多人同你一起陪葬吗?!”
此话一出,众声哗然。
张独、武尘直截了当地闯进许如晦的宅所里,问他李景消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如晦头冒冷汗:“这、这、这……”他咬牙道,“是李景消的一派胡言,诸位切莫听信小人谗言。”
张独不信,伸手道:“还请许大人将虎符拿来给我们兄弟二人再细细看下,也好让我们安了底下兄弟们的心。”
许如晦哪里肯给,三人就在那里纠缠拉扯了起来。
“许大人,你就给了吧。”轻袍缓带,斜依门槛,笑吟吟地看着这处闹剧。
许如晦朝他挤眉弄眼:“沈大人怎么说这话?”你到底是哪边儿的?
沈思洲喟叹道:“许大人,事到如今,那你就别隐瞒了。那虎符确实是假的,我们联手做下这个局,现在该是悔罪的时候了。”
许如晦:“!!!”
放你爹的狗屁!你个龟孙怎么就把老子给卖了!
张独听了这话,厉声质问:“沈御史所言是否属实?”
许如晦也跟着他吼:“所言不属实!”
但两人哪里还肯信他,当即派人将整个宅院搜索了一遍,找到了那块虎符。
仔细一看,居然真的是假的!
张独大怒,当即拔刀相向:“好你个姓许的!这是谋逆的大不敬之罪!你个腌臜东西居然还连累我们二人下水!”
立刻派人打开城门,迎接李景消及其长城军,澄明自己并无谋反之意,企图能够将功补过。
许如晦被五花大绑,关在了昔日他连看一眼都嫌脏的天牢最深处。
同他一起的,还有沈思洲。
沈思洲虽然被捉,从始至终却镇定自若,靠在墙角,透过小小的窗口望向外面的月亮。他看够了,轻瞥一眼旁边仍在奋力挣扎的许如晦,嗤笑道:“许大人,别挣扎了,逃不出去的。”
许如晦此时也该明白过来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你卖我!”
“当然,”沈思洲供认不讳,“从始至终都是我布的局,恭喜你许大人,你终于清醒了。”
“你!”许如晦脸涨得通红,死死地盯住沈思洲,恨不得生啖其肉,亲手鞭笞这个叛徒。
“为什么?这样做,你有什么好处?”许如晦仍然不明白,他是要死了,沈思洲这样,难道就能活?
沈思洲:“为什么?当然因为我从始至终都是六皇子这一边的,我在骗你啊老王八犊子。”
他长相斯文,平时说话也是彬彬有礼,并不像是会说粗鄙之语的人。但是随着这一句的脏话说出来,沈思洲又突然感觉多日来束缚在身上的枷锁得到了稍稍的缓解。
“这不可能!那个衣带钩不可能是假的!”许如晦瞪大了眼,失声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