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眨了好几次眼,林三酒才慢慢降落回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正坐在一个飞船餐厅中,浸在平淡的灯光里,后背上是薄薄一层凉汗。
黑夜里传遍了整个镇子的那个响亮女声,“不听不看不出门,闭窗拉帘熬难关……”,从耳边消退了;脚下飞船引擎声平稳地载着她,驶向远方的阔海蓝天。
没有花生镇和黑山了,一望无际的天幕下与大海上,仍是她所熟悉的世界:奔跑时激起了尘沙的急风,路人身上奇异的色彩与发型,断墙上长长挥洒出去的油彩,一张可以随心选择目的地来去的世界地图。
餐厅不远处的舷窗里,透着明亮的一片天幕,蓝得强烈。在这一艘船上,还有一个或许正在熟睡的人偶师;在她身边,乔坦斯、人生导师都正伸着脑袋朝她张望。
在她对面——她对面是——
林三酒蓦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扑过桌面,伸长胳膊就揽住了猝不及防的余渊。
就连他身上的气味也是她记忆里的:跟他本人一身刺青形成的气势不同,他身上闻着总像是在初春寒风里化开的桃子酒,又凉又冽——懂得去哪里找的人,就找得到一点绵甜。
余渊老老实实让她抱着,还回过手,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的是你?”她顿了顿,因为情绪外露有点不大好意思, 松开手坐了回去。
其实不用他回答,林三酒也知道答案了;尽管是一模一样的五官、面庞和身型, 但是此刻的余渊, 与数据体的余渊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生物——仅是相拥了一下就放开, 她都像是沾染了几分呼吸的热气。
“是我,”余渊很有耐心地答道, “那個数据体的我,已经不存在了。如今他是我的一部分。。”
林三酒说话时,声音像一根在微微发颤的细线, 她得用力压住它,才能维持平衡。“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知道你解释过,但还是太不可思议了。”
“那我给你泼点冷水?”余渊笑起来,说:“对我而言, 你重塑成功的无论是什么模样的我,我的感觉都是‘我回来了’。”
林三酒果然感觉自己像泡进了冷水里。
“不过,该怎么形容呢, ”余渊想了想,“你知道, 我的记忆一直是基本完好的……对照着记忆,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取出了一件以前的旧衣服, 穿上以后发现依然十分合身。”
就是说,差距不大?
那可太好了。
“刚才我们一直就坐在这儿?”林三酒四下看了看,获得了乔坦斯和人生导师的一致点头。“那么真实的人生和经历……竟然只是物品产生的效果?”
“幸亏是物品产生的效果, 不是现实,”余渊活动了几下脖子,说:“不然, 你的命就为了救人而丢掉了。”
“诶?”林三酒吃了一惊, “怎么说?”
“因为物品效果是施展在你身上的, 所以开始与结束都要着落在你身上。‘生命重塑’当时已经积攒了足够的信息,可以使我恢复了;当你决定要下去救人的那一刻, 我们就被镇警发现,被他们的子弹打中了。”
林三酒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我死了?”
“我比你后一步死,”余渊点点头, 大概是想起了最后看见的那一幕, 有一瞬间,就好像被风干的水泥一样, 凝结出了生硬的边角。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重塑出的生命, 以我自己的死亡来作开头,也挺有意思的。”
“可是那个女人,结果还是没人去救她吗?”说完,林三酒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噢,幸好……幸好不是真的。”
余渊无声地点了点头,转开目光,看了一会儿船外不断舒展流过的天空。
乔坦斯和人生导师已经等半天了,一见对话里有了个空,对视一眼,随即一口气插进来了五十多个问题——“这个人是真的余渊?刚才人头里长出来的?”“什么镇警?什么子弹?”“他还有数据体的能力吗?”
若说乔坦斯还不熟,还算比较腼腆克制,人生导师则几乎像一个连珠炮;二人手忙脚乱答了一番,最后余渊耸耸肩膀,说:“数据体的能力没有了,我以前的能力倒是都回来了。不过,作为数据体时,从大洪水里抢救下来的那一部分知识倒还在。”
“这就是你说,为什么你只能编写一个【生命重塑】,我们只有一次机会的原因?”林三酒皱眉问道,“因为你会失去编写能力?”
“那倒不是。”余渊一只手指敲打着桌面,解释道:“【生命重塑】这个物品……是个很少见的存在。打个比方,每一个【生命重塑】都是一个具有独特编号的产品,必须按照编号激活才能使用。不管你复制出了几件产品,如果都只是同一个编号的话,那么也只能用一次,后来的都是废品了。”
林三酒还是第一次听说,末日世界里还有这种用法的特殊物品。
“不能根据编号,再‘创造’出一个编号吗?”
“如果‘创造’出的编号不受认可,自然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