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蔽日,炎光暂收。
一阵风掠过树梢,坊曲间槐柳桃桑诸木,枝摇叶动、冠盖交参,竟凭空生出许多凉意。
那邻人看这和煦少年气势陡变、双眸森寒,才注意到他背着一根缯布包裹的“长棍”,像是刀剑之类的凶兵,不由心中一突。于是再不敢多言,顷刻间跑得没了踪影。
小蛮知道杨朝夕动了真怒,忙一把牵住他右臂,柔声劝道:“公子莫要焦急!王叟被诓骗之事,一半固然是因人心险恶,一半却是他咎由自取。若不遭此劫难,只怕也难幡然悔悟。那崇化寺和尚行事虽霸道了些,可王叟以房契作抵、举借十两‘香积厨’,却也是板上钉钉之事。
若咱们要替他出头,这‘香积厨’连本带利、十多两银钱,便须先代他偿清不可。如此一来,反又助长了那王叟惰性与贪念。因而此事万不可莽撞,还须从长计议、定个计较才行!”
杨朝夕攥紧的双拳,这才徐徐松开:“小蛮所言是极。公子我方才也是一时恼恨,才动了登门索人之念。”
小蛮莞儿笑道:“要转那王叟的性子、自然要先将人救出,只是不宜硬来。一则,那崇化寺武僧不但人多势众,且个个精通外练拳脚兵器工夫,咱们以寡敌众、并无多少胜算;二则,盛朝释、道两门本就不睦,若再针芒相对,只会适得其反。
因此,咱们不妨就扮作一对善男信女,以请香祈愿为由、去那崇化寺游逛探查一番。即使被人撞见,只说‘游性所至、误入此间’便是。”
杨朝夕剑眉一扬,颔首赞道:“公子真不知哪世修来的福分,竟得遇小蛮这般蕙质兰心的‘女诸葛’!”
小蛮登时满面红晕,低头羞道:“贫嘴贱舌……公子专会取笑奴家。”
崇化寺所在的旌善坊,距离道德坊不过二三里脚程,寻常人两盏茶工夫便可走完。
杨朝夕、小蛮到底心中微急,将那王叟院门重新锁好后,便各自运起轻身功法、一路疾行。盏茶工夫不到,已来到山门之外。
崇化寺北面,便是杨朝夕向龙在田几人传授“一苇渡江”身法的魏王池。因历年清淤之故,那挖上来的泥沙砖石等物,便堆在了崇化寺后,高如山丘。崇化寺便借这丘峦之形、池水之利,将个修禅参悟之所,修得如山水幽境一般。
是以洛阳城许多为官富庶之家,每游魏王池、必顺道来崇化寺请一炷香,发愿官路顺遂、家宅平安。而专程来崇化寺请香供奉的居士,也会顺便去魏王池一游,既观水景,又澄佛心,也算一举两得。
杨朝夕、小蛮二人似来的不巧,山门前虽停了许多舆辇车驾,却只有高门大户豢养的部曲、马夫。这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嚼着干粮,或倚树打鼾。却独不见有人从山门下出入。
杨朝夕仰头一看,恰见白日中天、宛如烈焰,便知早已交过午时。再透过山门,远远瞧去,竟见寺门紧闭,连个知客僧也不曾看到。
转念一想,便即恍然:上午入寺的信众,此刻不是结伴去了斋堂、用些斋饭,便是被知客僧带去寮房、卧禅小憩。一应接待之事,与道门宫观、却也相差不大。
小蛮嫣然笑道:“这崇善寺的和尚,原来这般玩忽职守,竟将你我这等虔诚信徒,都拒之门外啦!”
杨朝夕不
由哂然:“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你我本就心中无佛,贸然来此,实是别有所图。又何必苛求念经打盹的和尚呢?”
小蛮噗嗤一声,掩口笑道:“公子倒是看得开。却不知那病恹恹的王叟、被捉进这寺里,能捱得住几日光景。若一不小心入了轮回,岂不有负龙帮主所托?”
杨朝夕眉头微蹙:“那便快些入寺吧!”
白石为栏,青石作阶。
栏外老松虬节、古柏参天,衬着北面高高隆起的土丘,颇有几分山林古寺的错觉。
二人来到庙门紧闭的崇化寺前,才发现右侧无作门虚掩。二人叩门许久,不见人应,便推门而入。
只见一道莲池上,架着五道石桥,石桥后是一座七层琉璃宝塔。整个前院一片寂静,果无知客僧及寺中武僧看顾,更无半个香客人影。杨朝夕不由心下狐疑:
便是寺中僧侣午睡,也必会安排武僧值守,决不至于庙门无人看护、放任外客进出。难道乞儿帮龙在田比自己先一步得到消息,已率了弟子找上门来要人?
便在这时,小蛮似嗅到了什么不对,忙疾走几步、在一片汉白玉石栏前蹲下。玉指就地上一探,立时惊道:“公子,这里有血迹!当是人血无疑!”
杨朝夕闻言,也忙跟了上来,眉峰紧蹙道:“这血尚未凝固,必是刚留下不久。可若两拨人马厮杀、应该血溅四处才是,为何只有这一小滩?另外小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