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得以与林阡会面,莫非第一句话却无关蒙古军战备,而关乎扎根在盟军的蒙谍长生天。毕竟,“主公知彼前,理应先知己。”
林阡大惑不解:以五城事件中牵连出的几个天脉第三级为藤,摸出从北龙首山来的两百疑犯中有二十只瓜;再以身份来历、人脉地位为约束条件,共排查出十五个疑似长生天……“此法常用、有何不妥?”
“主公假设的情况是,身处黑水的这几个天脉第三级‘一直不知自己暴露给邪后’,会师之后趁盟军诸事繁忙、立即将铁木真的启用指令传达长生天;而长生天第一时间就同意与他们接触、告诉他们他早已选定的挡箭牌。接下来,为帮长生天金蝉脱壳,下线们会以自我暴露的手段,陷害那些无辜的挡箭牌,妄想骗主公把无辜们误认为长生天。”
“自我暴露、陷害无辜,此刻兴许已经发生。”林阡点头,说莫非理解正确。
莫非先捋清林阡的办法,又给出自己的另一种假设:“然而,这几个下线如果‘早发现自己暴露给邪后’,故意在第一时间乱窜?反而后来被陷害的‘无辜’才是真正想脱壳的金蝉?利用主公对其充满侥幸、愧疚感,好在肃州之战中通行无阻?”
“……不是没这个可能。”林阡大叹,只有莫非这种身临其境之谍,才能察觉出自己不能察觉的细微漏洞,“所以,金蝉和壳,可能反转,我都不能忽视。”
“还有第三种假设。天脉下线们如邪后所判断、一直不知道自己暴露,也如主公所愿,一旦会师就趁机作动……可长生天呢?他毕竟是个王牌,孤军作战、警惕了那么久的他,会一来黑水就跟他们一样第一时间作动?”莫非问。
“肃州之战举足轻重,未必不会?”林阡不太确定。
“同样是肃清范围越来越小,长生天的处境却比我难得多——因为主公您自打兵临后套开始就从不缺势,不怕谁会散播谣言去动摇‘用人不疑’,所以他即使发现正在被肃清、都没有半点对策只能‘等’;而主公不像铁木真那样处于‘用人之际’,所以他时时刻刻都面临着赋闲的‘急’……可就算黑水之战尤其需要间谍活动了,他在北龙首山都一直没露出过马脚,蛰伏期间所表现出的沉稳老练,恐怕连战狼重生都会自愧不如,当然也远远比我强。这样的人,主公一定要宁可高估。”
“你说得对,长生天经得起等、并不会急。若如你所说他比我想得谨慎,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去响应指令,甚至到现在都还没有……”林阡顷刻有了决定,“这两百人,全都要防。”
“主公,索性公然肃清、全部禁锢?反正一共就剩两百多个。”莫非建议,“也省得邪后等人任务过重、看不过来。”
“若我把长生天逼到绝路,铁木真就会将你逼到绝路。但我既不想莫非出事,也希望转魄立功。”林阡摇头说,谍战也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放心,我会教邪后给他们分级盯梢,为她和思雨增补百里灵犀、小胖子等助手,争取过程中剔出长生天这只厉害狐狸。”林阡说,无论如何,现在十五人都是第一级嫌犯。而跟莫非的这段对话,使他对其余一百八十五人也绝不放开。
“好。主公,蒙古军主要在西北角长城周边屯驻,而在张掖河沿岸以及与宣化交界亦有分布;自昨夜退守以来,第一要务便是加固防御工事,增加营垒构筑,重中之重在炮台、战壕,若不是因为铁木真自知势弱、下令不可对肃州民众太凶狠,木华黎能把战壕挖得直穿民户。”当下,莫非抓紧时间,将肃州情报对林阡长话短说。
“看来木华黎还是总军师。”林阡点头。
“除这两点外,还有件事是他们从黑水前就一直在进行的,便是驱遣匠人大造或改良弓弩、抛石机、火器之类,还搜刮粮草、衣物、矿藏,昼夜加工赶制盔甲、兵械、箭失。这些是初步情况。至于驻军调整和操练详情、防御战略变化、装备改制细节,我会帮主公继续留意。”
林阡还没部署,愕然发现莫非都部署好了,换往常,一定笑着感慨我又垂拱而治,今日,却只剩无限唏嘘:“我原以为,能给你平反昭雪,至少为你照看妻小,到如今,竟什么都不能向你保证。”
“这理想是我自己的理想,付出该挖心掏肺,还需要主公向我保证什么?”莫非澹然微笑,竟彷佛看开一样。
“谁说非要付出一个过妻坟而不回顾?!”林阡不禁更加自责。
“黑水之战,主公何尝不是?”时间仅容许莫非再说一句废话,“从踏上间谍这条路开始,就视万物为刍狗、自身尤其是草芥。大事当前,对任何‘个人’都应无情无义;但为军情,必要时允许不择手段;待凯旋时,再动情重义不迟。”
林阡对吟儿,确实也是一般无情。
黑水之战结束后,曹王和林阡都没再提及过绝地武士,原因很简单,如果透露绝地就是由吟儿构成的,那盟军在肃州之战必会对她留情,而她毕竟不完全是吟儿,盟军一旦不下狠手就会反过来被她摧毁——所以,翁婿俩达成共识,暂时不公开承认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