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行!”苁枝气得跺脚,燕回努努嘴,示意她别那么大声音,“你不放心,就去门口守着,我要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还等到现在?去吧,我拿我人格担保,就坐会儿,你不信的话,隔上一炷香进来看看。”
睡多了人更没精神。
谁知燕回不按常理出牌,接过苁枝手里的蜡烛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对她道,“你出去吧,我坐会儿。”
她拿剪子剪断线头,揉揉眼睛准备吹灯躺下,听见外面苁枝在和人讲话,声音不大,可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手脚都热出汗,规规矩矩地在床上挺尸,睁着眼睛始终留意屋里动静,假如她后颈有毛,此时肯定炸得根根竖立。
谢夫人眼前浮现了一双凿凿金眸,心想他可不是灯笼,风一吹就能灭,谢溶溶那句“真好吃”萦绕在耳边,她叹口气道,“你们多注意点,看两眼就看两眼。”
消完食回到屋里,药也煎好送来,她捏着鼻子喝干净,还没等开口,苁枝捧来糖盒子由她挑拣。谢溶溶嘴里含着杏脯,还想再吃一颗浆红果,被言辞婉拒,苁枝垫着脚把食盒束之高阁,随口说道,
身后的人发出一声轻笑,她像捏着脖子被人提在手里,僵直着腿不敢再动、
苁枝不解,“那他图什么?”
如今给不了,将来……可能也不行。
苁枝急得不行,瞥了眼“睡着”的谢溶溶,不甘不愿,“这怎么行,我们小姐的闺房,燕公子,您一个大男人,黑灯瞎火从里面出去让人看见了,多不好啊。”
苁枝把她送到门口,轻声问,“燕公子那里,您看他要是再来……”
苁枝嗓门不自然地拔高一个度,“那就只看一眼哦!”
洗漱过后,下午睡得太足,眼下她精神好些,干脆让苁枝去忙别的,放了盏油灯在床几上,打算给阿爹纳双鞋。
她照例亲手擦净阿鱼的牌位,换上新鲜的水果,还从盒子里摆了两颗糖果子,一想到连这些都是出自那人的手,她又有几分犹豫。
燕回吹灭蜡烛,让窗外的月色偷溜进罗帷,沿着圆桌到拔步床,分割出一条皎洁的小径。他一半侧脸沉浸在柔冷的光里,闭着眼睛享受莹辉的
苁枝撼不动这尊大佛,只得再叁强调,“我就在门口哦,我可是一直都在的。”
“小姐,我不是……”
她是没领教过燕回的脸皮有多厚,任她怎么说,就是左右不挪窝。
谢溶溶心里明白,可说不出口,毕竟他所求的东西她给不了。
“没事,我不会让人看见。”
这半个月来哭过无数次,到今日才真正醒悟,阿鱼带走了她对敬廷最后一丝朦胧的留恋,时隔半年,心底的钉子拔了,往昔的爱啊恨啊,亏欠辗转,都被她留在种了梨花的院子里,随它枯萎盛放,埋在泥土里只当是上辈子的事。
谢溶溶面无表情嚼着杏子,这一幕让苁枝看去,还以为她是当成燕回的肉在咬,踌躇片刻,“小姐,这几天的药一直是燕公子亲自煎的,还有前些日子在金陵,城里家家户户都关门寻不到人手,也是他守在床边照顾您,怪我太无能……”
晚饭吃的是鳝丝面,剃了鱼骨的肉鲜滑味美,谢溶溶多喝了两口面汤,把配的小菜吃了大半。苁枝心里高兴极了,谢溶溶由她扶着在院子里散步,不知怎么想起银环,尤其看着苁枝小心翼翼的模样,她才又意识到,即便是重头来过,有些东西到底不同了。
她一扭脸,望见谢溶溶挺直了背端坐在桌前,灯火明灭,映得她一对黑眼珠格外瘆人。苁枝那几日听燕回差遣,顺嘴说惯了,思及谢溶溶对他最不待见,急忙解释道,
“燕公子说了,不能让小姐多吃,晚上容易咳痰。”
一想到他就隔几步远站在床外对着半个脑袋来回打量,谢溶溶头皮发麻,躲在被子里闷出一头汗,仿佛一只只小爬虫在发根处搔痒,想碰又不敢碰,别提多煎熬了。
谢溶溶连忙吹灯缩进被窝里,夏天晚上穿得单薄,她把被头拉到下颌,通身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给他。
门被合上的那一刻,谢溶溶在心里把燕回骂了个狗血淋头,又恨铁不成钢地戳苁枝的脑门,他一只贼么兮兮的黄鼠狼,能有什么人格?
“不怪你,”她语气淡淡,冲苁枝笑一笑,那个傻姑娘就能松口气,“他是有所图。”
谢溶溶心里无比平静,如同夏日狂风暴雨转晴后,连丝吹动头发的风都不见。
一颗石子在水面上砸了个漩,谢溶溶收东西的手一滞,又听见他说,“就看一眼,谢夫人同意过的。”
“吃过药了么?”
苁枝举着蜡烛防贼一样跟在后面,亦步亦趋,时不时还要小声提点,“看过了,可以了吧。”
可等了又等,那人始终没有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很轻,若不是她没听见脚步声,还以为他早就走了。谢溶溶咬咬牙,侧着身睡久了,半边胳膊有些麻,她热得不行,偷偷从被窝里探出一只小脚,过了片刻,又伸出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