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石头说,公子在京城没日没夜忙碌,朝堂上的事情也多,要重新夺回权力,劳心耗神,实在是太累,才被对方算计了。受伤了也要处理公事,等到终于能歇口气时,顾不得伤口还没好,马不停歇赶回了庄子。”
方嬷嬷眼含泪水望着齐映月:“姑娘,公子没有别的亲人,急着赶回来,也只因为姑娘在庄子里。奴婢求求姑娘,见到公子的时候,帮着劝一劝,让公子好生养伤,公子只听姑娘的话,也只有姑娘能说动公子。”
齐映月脸色变换不停,心中滋味莫名。在众人眼里,她与萧闻的关系,怎么都解释不清了。
齐映月也没打算解释,不忍让方嬷嬷为难,勉强点了点头。
方嬷嬷总算松了口气,两人匆匆来到紫藤苑,一进门,便看到影壁前一大片上了年头的紫藤。
紫藤花期已过,垂下来的藤蔓中,夹杂着零星的紫色花朵。
比起盛放时一整片浓烈的紫,此时盎然的绿意中只些许的紫色点缀,反而多了几分雅致,花香也素淡。
齐映月对紫藤花香熟悉得很,碧荷院的熏香,也是紫藤的香气。她来不及细想,方嬷嬷已经在与守在门边的石头说话:“公子怎样了?”
石头不动声色看了齐映月一眼,低声说道:“大夫已经前来瞧过,公子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章梁送大夫出去抓药了。”
方嬷嬷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了拜,对齐映月说道:“姑娘,你进去吧,奴婢去等着章梁药拿回药后,好马上熬了给公子服用。”
齐映月轻声应了声,独自走了进去。细帘卷下来挡住了窗棂,只留了一小道缝隙,屋里有些暗沉,她适应了一会才看清楚。
萧闻闭着眼睛,半躺在临窗的罗汉塌上,脸色苍□□神萎靡,与平时见到总是不可一世的模样大相径庭。
记得在后院河边,两人初次遇见,那时候他几乎人事不省,醒来睁开眼时,眼神中的狠戾凌厉,齐映月现在回忆起来,依旧感到心惊胆战。
哪怕他再痛再累,也是骄傲无比,不像眼前的他,这般虚弱无力。
齐映月没来由的心酸,她慌忙转开头,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屋外安宁静谧,只有蝉鸣不时响起。石头蹲在墙脚下,见到齐映月出来,连着瞄了她好几眼,蹭着挪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把虾蓉汤都吃完了。”
齐映月看向石头,一时没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石头垂着头,手一搭没一搭在地上划来划去,神色怅然失落。
“我在北边出生长大,家里穷得很,从来没有吃饱过。后来得幸遇到了公子,那时候公子被流放,艰难得很,不过公子厉害,没多久我们就能吃饱了。日子一天天变好,公子与我们这些人,始终有个习惯,就是一定要吃饱。我是饿怕了,公子是忙起来没有功夫吃饭。公子说,不吃饭就没有力气,不能好好做事,不能好好活下去,所以能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吃饱,做好万全的准备。”
齐映月以前以为石头是哑巴,现在他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蹦出来,听起来很怪异,却无端让人难受。
“姑娘做的饭菜,太甜,公子不喜欢太甜,也不喜欢太咸。姑娘做的,公子还是都吃完了。”
石头声音中夹杂着疑惑不解,抬头看着齐映月,眼含期盼:“姑娘,我什么都能吃,以后姑娘给公子做饭的时候,可不可以少放些糖?”
齐映月看着石头可怜巴巴的样子,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嘴张了张,终究没有作声。
石头好似有点急,一个急转,挪到了齐映月面前,仰望着她继续请求:“上次公子遭了暗算之后,身边的护卫人手增加一倍,可公子把大半护卫都留在了庄子里,连我也被强留了下来,如果我们都在,没人能伤得了公子。姑娘,看在公子待姑娘比自己还要重要的份上,请多替公子着想一些,拜托了。”
天气很热,齐映月却感到全身冰冷。
方嬷嬷在对她说,石头也在对她说。
每一句话,都是萧闻对她有多好。
他们所言的,皆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可这份好,实在太过沉重,沉甸甸的,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如果她不答应萧闻,她就成了千古的罪人。
这与话本上所写的那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又有何不同?
齐映月宁愿一辈子给萧闻做牛做马还他恩情,也不愿意因报恩而与他在一起。
胸口闷得慌,几乎快透不过气,齐映月喘着粗气,几乎小跑着离开了紫藤院。
庄子很大,幽深的小径通向不同的院落,齐映月站在岔道口,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管去到哪里,都是萧闻的地盘。
“月亮。”突然,齐昇的声音在唤她,齐映月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应了。
齐昇提着长衫下摆快步走来,急着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萧公子可好?”
齐映月僵硬地点头说道:“先前大夫来看过,现在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