谅那小畜生也分辨不出。”郭靖默想真经的经文,思忖何处
可以颠倒黑白,淆乱是非,何处又可以改静成动,移上为下,那也不是要他自作文章,只不
过是依照师父所传的诀窍,将经文倒乱一番而已,经中说“手心向天”,他想可以改成“脚
底向天”,“脚踏实地”不妨改成为“手撑实地”,经中说是“气凝丹田”,心想大可改成
“气凝胸口”,想到得意之处,不禁叹了一口长气,心道:“这般捉弄人的事,蓉儿和周大
哥都最是喜爱,只可惜一则生离,一则死别,蓉儿尚有重聚之日,周大哥却永远听不到我这
捉狭之事了。”次日早晨,洪七公大声对欧阳克道:“老叫化武功自成一家,《九阴真经》
就是放在面前,也不屑瞧它一眼。只有不成材的厮鸟,自己功夫不成,才巴巴的想偷甚么真
金真银,对你狗叔父说,真经就写与他,叫他去闭门苦练,练成后再来跟老叫化打架。真经
自然是好东西,可是我就偏偏不放在眼里。瞧他得了真经,能不能奈何得了老叫化。他去苦
练《九阴真经》上的武功,本门功夫自然便荒废了,一加一减,到头来还不是跟老叫化半斤
八两?这叫作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欧阳锋站在舱门之侧,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
中大喜,暗想:“老叫化向来自负,果然不错,正因如此,才答允把经给我,否则以他宁死
不屈的性儿,蛇阵虽毒,肚子虽饿,却也难以逼得他就范。”欧阳克道:“洪伯父此言错
矣!家叔武功已至化境,洪伯父如此本领,却也赢不了家叔一招半式,他又何必再学《九阴
真经》?家叔常对小侄言道,他深信《九阴真经》浪得虚名,哗众欺人,否则王重阳当年得
了《九阴真经》,为甚么又不见有甚么惊世骇俗的武功显示出来?家叔发愿要指出经中的虚
妄浮夸之处,好教天下武学之士尽皆知晓,这真经有名无实,谬误极多。这岂非造福武林的
一件盛举么?”
洪七公哈哈大笑,道:“你瞎吹甚么牛皮!靖儿,把经文默写给他瞧。若是老毒物真能
指得出《九阴真经》中有甚么错处,老叫化给他磕头。”
郭靖应声而出。欧阳克将他带到大舱之中,取出纸笔,自己在旁研墨,供他默写。郭靖
没读过几年书,书法甚是拙劣,又须思索如何窜改经中文字,是以写得极为缓慢,时时不知
一个字如何写法,要请欧阳克指点,写到午时,上卷经书还只写了一小半。欧阳锋始终没出
来,郭靖写一张,欧阳克就拿一张去交给叔父。欧阳锋看了,每一段文义都难以索解,但见
经文言辞古朴,料知含意深远,日后回到西域去慢慢参研,以自己之聪明才智,必能推详透
彻,数十年心愿一旦得偿,不由得心花怒放。他见郭靖傻头傻脑,写出来的字又是弯来扭
去,十分拙劣,自然捏造不出如此深奥的经文;又听侄儿言道,有许多字郭靖只知其音,不
知写法,还是侄儿教了他的,那自是真经无疑。却哪里想得到这傻小子受了师父之嘱,竟已
把大部经文默得不是颠倒脱漏,就是胡改乱删?至于上卷经文中那段咒语般的怪文,郭靖更
将之抖乱得不成模样。郭靖笔不停挥的写到天黑,下卷经文已写了大半。欧阳锋不敢放他回
舱,生怕洪七公忽尔改变主意,突起留难,纵然大半部经文已然到手,总是残缺不全,于是
安排了丰盛酒饭,留郭靖继续书写。洪七公等到戌末亥时,未见郭靖回来,颇不放心,生怕
伪造经文被欧阳锋发觉,傻徒弟可要吃亏,这时甲板上的蛇阵早已撤去,他悄悄溜出舱门,
见两名蛇奴站在门旁守望。洪七公向左虚劈一掌,呼的一响,掌风带动帆索。两名蛇奴齐向
有声处张望,洪七公早已在右边窜出。他身法何等快捷,真是人不知,鬼不觉,早已扑向右
舷。
大舱窗中隐隐透出灯光,洪七公到窗缝中张望,见郭靖正伏案书写,两名白衣少女在旁
冲茶添香,研墨拂纸,服侍得甚是周至。洪七公放下了心,只觉酒香扑鼻,定睛看时,见郭
靖面前放着一杯琥珀色的陈酒,艳若胭脂,芳香袭人。洪七公暗骂:“老毒物好不势利,我
徒儿写经与他,他便以上佳美酒款待,给老叫化喝的却是寻常水酒。”他是天下第一馋人,
世间无双酒徒,既见有此美酒,不饮岂肯罢休?心道:“老毒物的美酒必是藏在舱底,我且
去喝他个痛快,再在酒桶里撒一泡尿,叫他尝尝老叫化的臊味。就算我那傻徒儿惨受池鱼之
殃,误饮了老叫化的臭尿,那也毒不死他。”
想到此处,不禁得意微笑。偷酒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