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出手相救华筝,楞了一楞,随即会意,知道若是自己将这番邦女
子杀了,郭靖必与女儿翻脸成仇。哼,翻脸就翻脸,难道还怕了这小子不成?但一望女儿,
但见她神色凄苦,却又显然是缠绵万状、难分难舍之情,心中不禁一寒,这正是他妻子临死
之时脸上的模样。黄蓉与亡母容貌本极相似,这副情状当时曾使黄药师如痴如狂,虽然时隔
十五年,每日仍是如在目前,现下斗然间在女儿脸上出现,知她对郭靖已是情根深种,爱之
入骨,心想这正是她父母天生任性痴情的性儿,无可化解,当下叹了一口长气,吟道:“且
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黄蓉怔怔站着,泪珠儿缓缓的流了下
来。韩宝驹一拉朱聪的衣襟,低声道:“他唱些甚么?”朱聪也低声道:“这是汉朝一个姓
贾的人做的文章,说人与万物在这世上,就如放在一只大炉子中被熬炼那么苦恼。”韩宝驹
啐道:“他练到那么大的本事,还有甚么苦恼?”朱聪摇头不答。黄药师柔声道:“蓉儿,
咱们回去罢,以后永远也不见这小子啦。”黄蓉道:“不,爹,我还得到岳州去,师父叫我
去做丐帮的帮主呢。”黄药师微微一笑,道:“做叫化的头儿,啰唆得紧,也没有甚么好
玩。”黄蓉道:“我答允了师父做的。”黄药叹道:“那就做几天试试,若是嫌脏,那就立
即传给别个罢。你以后还见这小子不见?”
黄蓉向郭靖望了一眼,见他凝视着自己,目光爱怜横溢,深情无限,回头向父亲道:
“爹,他要娶别人,那我也嫁别人。他心中只有我一个,那我心中也只有他一个。”黄药师
道:“哈,桃花岛的女儿不能吃亏,那倒也不错。要是你嫁的人不许你跟他好呢?”黄蓉
道:“哼,谁敢拦我?我是你的女儿啊。”黄药师道:“傻丫头,爹过不了几年就要死
啦。”黄蓉泫然道:“爹,他这样待我,难道我能活得久长么?”黄药师道:“那你还跟这
无情无义的小子在一起?”黄蓉道:“我跟他多耽一天,便多一天欢喜。”说这话时,神情
已是凄惋欲绝。父女俩这样一问一答,江南六怪虽然生性怪僻,却也不由听得呆了。须知有
宋一代,最讲究礼教之防,黄药师却是个非汤武而薄周孔的人,行事偏要和世俗相反,才被
众人送了个称号叫作“东邪”。黄蓉自幼受父亲薰陶,心想夫妇自夫妇,情爱自情爱,小小
脑筋之中,哪里有过甚么贞操节烈的念头?这番惊世骇俗的说话,旁人听来自不免挢舌难
下,可是他父女俩说得最是自然不过,宛如家常闲话一般。柯镇恶等纵然豁达,也不禁暗暗
摇头。
郭靖心中难受之极,要想说几句话安慰黄蓉,可是他本就木讷,这时更是不知说甚么
好。黄药师望望女儿,又望望郭靖,仰天一声长啸,声振林梢,山谷响应,惊起一群喜鹊,
绕林而飞。黄蓉叫道:“鹊儿鹊儿,今晚牛郎会织女,还不快造桥去!”黄药师在地下抓起
一把沙石,飞掷而出,十余只喜鹊纷纷跌落,尽数死在地下。他转过身子,飘然而去,众人
只一瞬眼间,他青袍的背影已在林木后隐没。
拖雷不懂他们说些甚么,只知郭靖不肯背弃旧约,心中自是欢喜,说道:“安答,盼你
大事早成,北归相见。”华筝道:“这对白雕你带在身边,你要早日回来。”郭靖点了点
头,说道:“你对我妈说,我必当手刃仇人,为爹爹报仇。”哲别、博尔术二人也和郭靖别
过,四人连骑出林。
韩小莹问郭靖道:“你打算怎地?”郭靖道:“我……我打算去找洪师父。”柯镇恶点
头道:“正是。黄岛主去过我们家里,家人必定甚是记挂。我们这就要回去。你见到了洪帮
主,可请他老人家到嘉兴来养伤。”郭靖答应了,拜别六位师父,与黄蓉返回临安。这晚两
人重入大内,在御厨周围仔细寻找,却哪里有洪七公的影子,两人找到了几名太监来逼问,
都说这几日宫中并没出现奸细刺客。两人稍觉放心,料想洪七公武功虽失,但以他大高手的
机智阅历,必有脱身之策,此时距丐帮大会之期已近,不能再有耽搁,次日清晨便即连骑西
行。此时中国之半已为金人所占,东划淮水,西以散关为界,南宋所存者只两浙、两淮、江
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西蜀四路、福建、广东、广西共十五路而已,正是国势衰靡,版图
日蹙。这一日两人来到江南西路界内,上了一条长岭,突然间一阵凉风过去,东边一大片乌
云疾飞过来。这时正当盛夏,大雨说来就来,乌云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