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人对我只要有这傻小子十分之一的情意,唉,我这生也不算虚度了。”轻
轻吟道:“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
衣。”郭靖听她念了这首短词,心中一凛,暗道:“这词好熟,我听见过的。”可是曾听何
人念过,一时却想不起来,似乎不是二师父朱聪,也不是黄蓉,于是低声问道:“蓉儿,她
念的词是谁作的?说些甚么?”黄蓉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知是谁作的,嗯,
‘可怜未老头先白’,真是好词!鸳鸯生来就白头……”说到这里,目光不自禁的射向瑛姑
的满头花白头发,心想:“果然是‘可怜未老头先白’!”郭靖心想:“蓉儿得她爹爹教
导,甚么都懂,若是出名的歌词,决无不知之理。那么是谁吟过这词呢?当然不会是她,不
会是她爹爹,也不会是归云庄的陆庄主。然而我确实听见过的。唉,管他是谁吟过的。这位
前辈定有法子救得蓉儿,她问我这句话,总不是信口乱问。我可怎生求她才好?不管她要我
干甚么……”瑛姑此时也在回忆往事,脸上一阵喜一阵悲,顷刻之间,心中经历了数十年的
恩恩怨怨,猛然抬起头来,道:“你师妹给裘铁掌击中,不知是他掌下留力,还是你这小子
出手从中挡格,总算没立时毙命,但无论如何,挨不过三天……嗯,她的伤天下只有一人救
得!”
郭靖怔怔的听着,听到最后一句时,心中怦地一跳,真是喜从天降,跪下来咚咚咚磕了
三个响头,叫道:“请老……不,不,请你施救,感恩不尽。”
瑛姑冷冷的道:“哼!我如何有救人的本事?倘若我有此神通,怎么还会在这阴湿寒苦
之地受罪?”郭靖不敢接口。过了一会儿,瑛姑才道:“也算你们造化不浅,遇上我知道此
人的所在,又幸好此去路程非遥,三天之内可至。只是那人肯不肯救,却是难说。”郭靖喜
道:“我苦苦求他,想来他决不至于见危不救。”瑛姑道:“说甚么不至于见危不救?见死
不救,也是人情之常。苦苦相求,有谁不会?难道就能教他出手救人?你给他甚么好处了?
他为甚么要救你?”语意之中,实是含着极大怨愤。郭靖不敢接口,眼前已出现一线生机,
只怕自己说错一言半语,又复坏事,只见她走到外面方室,伏在案头提笔书写甚么,写了好
一阵,将那张纸用一块布包好,再取出针线,将布包折缝处密密缝住,这样连缝了三个布
囊,才回到圆室,说道:“出林之后,避过铁掌帮的追兵,直向东北,到了桃源县境内,开
拆白色布囊,下一步该当如何,里面写得明白。时地未至,千万不可先拆。”郭靖大喜,连
声答应,伸手欲接布囊。瑛姑缩手道:“慢着!若是那人不肯相救,那也算了。若能救活她
的性命,我却有一事相求。”郭靖道:“活命之恩,自当有报,请前辈吩咐便了。”瑛姑冷
冷的道:“假若你师妹不死,她须在一月之内,重回此处,和我相聚一年。”郭靖奇道:
“那干甚么啊?”瑛姑厉声道:“干甚么跟你有何相干?我只问她肯也不肯?”黄蓉接口
道:“你要我授你奇门术数,这有何难?我答允便是。”瑛姑向郭靖白了一眼,说道:“枉
为男子汉,还不及你师妹十分中一分聪明。”当下将三个布囊递了给他。郭靖接在手中,见
一个白色,另两个一红一黄,当即稳稳放在怀中,重行叩谢。瑛姑闪开身子,不受他的大
礼,说道:“你不必谢我,我也不受你的谢。你二人与我无亲无故,我干么要救她?就算沾
亲有故,也犯不着费这么大的神呢!咱们话说在先,我救她性命是为了我自己。哼,人不为
己,天诛地灭。”这番话在郭靖听来,极不入耳,但他素来拙于言辞,不善与人辩驳,此时
为了黄蓉,更加不敢多说,只是恭恭敬敬的听着。瑛姑白眼一翻,道:“你们累了一夜,也
必饿了,且吃些粥罢。”当下黄蓉躺在榻上,半醒半睡的养神,郭靖守在旁边,心中思潮起
伏。过不多时,瑛姑用木盘托出两大碗热腾腾的香粳米粥来,还有一大碟山鸡片、一碟腊
鱼。郭靖早就饿了,先前挂念着黄蓉伤势,并未觉得,此时略为宽怀,见到鸡鱼白粥,先吞
了一口唾涎,轻轻拍拍黄蓉的手背,道:“蓉儿,起来吃粥。”黄蓉眼睁一线,微微摇头
道:“我胸口疼得紧,不要吃。”瑛姑冷笑道:“有药给你止痛,却又疑神疑鬼。”黄蓉不
去理她,只道:“靖哥哥,你再拿一粒九花玉露丸给我服。”那些丸药是陆乘风当日在归云
庄上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