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爱弗里没有太听清,台上那个中国小伙演讲的准确意思,也许是因为翻译的词不达意,也许是因为他本身的演讲水平就存在问题,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心中已有的成见太深了。
但爱弗里能够理解这个小伙子, 理解他的情绪,因为她也曾和这个小伙子一样,失去了自己的爱人。
他们观点上的差异,也许都只是因为他们爱人的命运,她的丈夫在医院死在一堆屎尿味之中,最后被化成了灰烬,埋到了地底,下葬的当天连坟头的照片都被熊孩子画上了涂鸦。
而他曾经的女友, 起码看起来还活着,也许活着的那个人在精神上就是杀死她女友的凶手,但,起码她的肉体还活着。
虽然从事科研工作,可爱弗里从来就不相信人所谓的理性,人的理性归根到底也是感性的,只有感性上感觉到理性的美,人才会愿意用理性的方式去思考。
没有人会因为正确而去做什么事或者不做什么事,正确与否,在这个世界从来就不重要。
对她而言,要让她理性的“安静”下来,隐藏心中喷薄的愤怒,潜心很长一段时间,终日面对一位凶手,研究他的行为和动机……
她承认, 她做不到。
所以她在大概听清楚这个小伙子要表达的意思之后, 就没有再听下去了,那些技术细节,那些对外星人计划的猜测, 对人类未来的担心……
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对她而言,从丈夫死去之后,这个世界和她之间的最大的一根纽带就已经被切断了,她看世界的画面就像从五彩变成了黑白,悲伤遮蔽了她所有的认知,她自己彻底成为一具被情感和下意识支配的生物。
只是偶尔谈起自己的专业时,她脑海里还会闪动着一些火花,但很奇怪,当这火花真的尝试着要点燃什么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体里已经不存在这种燃料了。
在这些人群之中,自己只是一个异类。
其他人显然已经被这个小伙子的演讲点燃了,看得出来,他们听得着迷而入神,他们真切的为人类的未来而担忧,同时又对外星人的技术细节感到新奇。
对他们来说,一个崭新的世界大门正在眼前打开,虽然这大门后可能有一些可怖的东西, 但对于科学家们来说, 新的,陌生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这是一种对好奇心要求几乎最高的职业,至于这些新东西可能引发的后果——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在不影响到自己的时候,科学家们是不会有半点体会的。
也许有些人会,但在他们这群人当中,肯定是不会的。
当她失去了听下去的耐心之后,时间就开始变得粘稠起来,她开始观察周围的人,看会场角落的站岗军人,看周围人的神色,然后又回到演讲台,看那个小伙子演讲时的神色,看着看着,她的注意力不自觉的又被他背后的那幅巨幅照片吸引过去了,照片中的女孩青春甜美,笑容含蓄而带着自信,同样作为一个女人,如果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不管什么场合见到,她都会下意识的嫉妒对方的年轻和美貌。
但现在,这种美貌只让她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意,中国人说,这个世界上现在只有她一个“替代人”,万一美国人也这么偷偷搞了几个呢?法国人呢?俄国人呢?
这场演讲结束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了各自的宿舍——其实跟牢房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里面有电脑,送他们来的军人们告知他们,这里的电脑只能内部联网,他们可以用这些电脑互相交流,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身份还将继续是囚犯。
这是一个双人间,跟她同宿舍的是一个来自加拿大的意大利人,在飞机上她注意过她,那时候她聊得很开心,专业上听出来也是她的半个同行,她是做基因分析的。
“你好,马日蒂娜,你被捕前的讲话,我就在看直播。”马日蒂娜伸过手来说。
爱弗里轻轻握了握,坐下说,“那你是因为看我的直播才被抓的吗?”
“不是,我是传播你的直播被捕的。”
爱弗里楞了一下,又问:“那,像你这样的人,多吗?”
“现在不多,但以后肯定会多起来的……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累了吗?”马日蒂娜说话间开了电脑。
“有一点……我只是……”爱弗里有一点犹豫,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觉得我们做的对吗?”
“对不对不重要,我们做的事情很重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这。至于对错,只有上帝才知道。”马日蒂娜说话间,在胸口默默划了一个十字。
“你是个基督徒?”
“很奇怪么。”
“如果你们教皇知道了外星人,你猜他会怎么说外星人?是上帝派来提前拯救我们的?还是恶魔派来诱惑我们的?”
“我信上帝,但不信教皇,”马日蒂娜说,“至于外星人的身份,按我所知的正确去做就对了,有信仰的最大好处,就是我不用整天纠结对错,那是上帝的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