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第二天的时候,爱弗里开始察觉到这个华裔女人有些不对劲。
一般的人在监狱里呆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都会逐步适应。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即使是出于无聊,也免不了要互相说几句话。
但这个女人却几乎不说话,从昨天晚上进来之后,她就一直在做她自己的事情。
她把随身的衣物仔细的整理, 一丝不苟的放在小衣柜里,认认真真的清理着自己的床铺,然后又在房间里扫起地来。扫完以后她甚至拿出一块抹布仔仔细细的擦起地来,看她劳动时的模样,更像是许多传统的日本电影里,那些日本妇女在家里做家务的情形。这让爱弗里怀疑,她是不是有一定的洁癖。
她在做这些家务的时候, 嘴里偶尔会哼唱一些歌, 爱弗里听着像是中文的,但她听不懂具体是什么,但从曲调来分析,肯定不是现代歌曲。爱弗里尝试着跟她问好,但张了张嘴,却只会说:“i glish。sorry,sorry,sorry。”
又是连续的叁个sorry。口音很重,爱弗里几乎是连猜带蒙才意识到她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她忙了差不多大半夜,到后半夜睡着的。但是第二天,当爱弗里迷迷煳煳醒来时,却又听到了那女人轻轻的哼唱。
她偷偷睁开眼睛,看到那女人正对着镜子照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了昨天的局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女性对镜自照的满意笑容, 这位华裔女人看起来的确很漂亮, 一张鹅蛋脸精致细腻, 看模样比自己还要小一些,不过叁十左右,正是女人成熟绽放的最好时光。
回想起来,自从丈夫离开之后,爱弗里都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镜子里认真看自己是什么时候了。
然后爱弗里就发现了这个女人最大的一个疑点——她不会用电脑。
每个房间有两台电脑,都是固定在座位上的,马日蒂娜离开之后,她的电脑依然在,甚至都没有关机。那个女人早上擦桌子的时候,触碰了键盘,电脑亮起来之后,女人对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下,却又很快的移开了注意力。
等她结束早上的这一点家务活之后,她就坐在椅子上照镜子,发呆,却一直不去使用电脑。
有些时候,她会走到爱弗里这边来,看爱弗里在电脑上干什么。但爱弗里是个很有戒备心的人,每次她过来之后,都会把画面切回桌面。
这样几次之后,她也就不过来了, 就坐在她那台电脑前继续发呆。
然后爱弗里就在聊天软件上,说起了这个女人,她询问其他人,是不是知道她什么身份,因为到目前为止,来他们这里的基本都是科研工作者,但从这个女人的行为来看,她显然不是一个搞科研的。
有几个人在软件上回答,之前离开了一批人之后,基地里似乎又进来了一些人,这些人很可能是他们以后要经常接触的“研究素材”。
“研究素材是什么意思?”
“前几天就有人在说这事,你没注意过?”
爱弗里平时除了专业上的事情比较关注,其他的讨论关注并不多。因为除去专业上的讨论,大家其他的生活都像是普通人。这里又是男人居多,他们也接触不到外界消息,所以聊天无非也就是这里二十多个女人里,谁比较漂亮什么的。
爱弗里和其他的女人们一样,是很少参与他们的讨论的,而她们内部,也许是因为女人的天性,讨论的也往往是各自的家庭,彼此的感情史,孩子的教育等等话题。
现在的爱弗里,已经很难融入这样的讨论话题当中了。所以她的消息在整个这批人里面,应该是最落后的一个。
“我同宿舍的一个男人,法国人,之前据说还是个名气不小的画家。
他是借债去蓝色天空治病的,出来之后,还不起钱,主动进了监狱避债。
隔壁A420房的,不是刚走了个自由派么,新来的那个23岁的,英国人,很帅气的小伙子。
是个吸D的,他是个不小的D品头子,用全部身家还有一笔他们老大的交易款子去治了病,戒了D瘾,成功之后就自首,把他上下线几十个人一个团伙,全部卖给了警察,然后自己就进监狱申请保护。”
“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给我们研究的桉例?”
“差不多,也算是让我们接触一些真正的社会现实吧。有空的话,你可以跟你病房的那个人多聊聊天,问问她有啥经历……这些人身上的故事都很离奇,每个人故事单独拿出来,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
吃过午饭的时候,爱弗里看到室友又在自己的床上照镜子。
她猜到这个女人可能根本不会用电脑,于是她先去群里找了一个会英文的华国人当翻译,去打开了她的那台电脑,帮她注册了一个ID,然后一起拉进一个小组,打开语音聊天。做完这些准备工作之后,对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看屏幕,然后打了一个你好,那个翻译就帮她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哦……”女人听到电脑里的声音,似乎意识到是在跟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