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入海,水晕荡漾。一丛丛或姜黄,或奶白的鱼群在水中慢悠悠地交叉嬉闹,突然一头矫健的九眼海鳗暴起杀入,正要大快朵颐的时候,巨大的阴影蔓延过来,迎面撞上了九眼海鳗,鱼儿们也四散逃开。
九眼海鳗笔直地下沉,好一会儿才翻身起来,看清那抹阴影的全貌,原来是一艘古朽的楼船。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大海凄冷幽深,这艘肃穆的古朽楼船本就诡异,船上居然还不时传来气若游丝的沙哑书声,更叫人不寒而栗。
楼船顶上立着一裘长衫,手捧一卷开线的竹简,看不真切面貌。他脚踩朱履,腰环白皂带,披着宽大的素色长衫,水波荡漾,衣摆款款飘动,还环绕着几只奶白色的小鱼儿。
九眼海鳗气恼地抬头看了一眼,负气游开。这方士还在摇头晃脑:“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
突地山呼海啸,船身发生了剧烈的颠簸,方士一个没抓稳,手中的《大学章句》脱手掉下,他下意识伸手去抓,露出袖子下面五根尖锐朽烂的指骨。
鱼儿也被惊得四散逃开,再瞧这人面貌,只见他头顶着长脚幞头,可脸上干瘪的皮肉紧贴着骨头,鼻骨和牙齿都露着,两只黑森森的眼眶当中烧着一团黄豆大小的火焰。这分明是一具不知在水下浸泡了多久的枯骨!
“哎呀,多误事。”
白骨方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竹简落入礁石缝隙里下颚骨恼得格格作响。
他仰起头只见目力所及的边缘,隐隐约约见到一黑一金两团巨大的光芒厮杀在一起,看不真切。能勉强辨认出炽烈光辉中的晏公和麻灵。
“麻灵素来恬静,何以于晏公兵戎相见呢?”
白骨方士用手指搔了搔下颚骨,然后轻拍了一下栏杆,海水中气泡涌动,楼船也加速上浮,不知升了多少丈,整个天母道场阡陌交错的楼阁**的光景尽收眼底。
只见一条曲折蔓延的蓝色水线鲜明可见,途经望珠阁,哭丧穴,鱼骨寺……连毒龙潭和七星宝刹也被突破,此刻那蓝线已经逼近中央正殿去了。
“今天不是过海的日子,道场居然有客人?”
方士伸出指骨搔了搔了下巴。紧跟着,浩大悠长的钟声响彻整个道场,铛铛之声震耳欲聋。
他这才大吃一惊,只见悬浮的中央正殿大门张开,伟力更是架起一张张白玉阶来,两个小黑点几个纵跃,没入了正殿当中。
方士见状赶紧架起楼船,可楼船臃肿缓慢,又容易刺激恶斗中的二怪,他干脆跳下船,自己往正殿方向赶去了。
……
李沃二人入了正殿,入眼直觉富贵逼人,殿中陈设,无一不有宝光,李阎眼中泛起涟漪,却都是一片???的字样。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泛起些涟漪,通常来讲,连忍土都认不出的,多半都是好东西。
“妈祖传承快有六百年不见天日,今日近卫既然寻得天母道场,合该完璧归赵,何必踌躇不前?”
李阎心头一紧,他眼见天母道场虽规制奢华,却处处被妖魔占据,本以为这里只剩下些遗迹,最好是剩些只认妈祖近卫气息的宝贝才好,却没想到还有活人。
黄帘后面走出一人,圆领长衫,方顶幞头国字脸,腰带嵌着一枚浓色翡翠,气度不凡,有久居人上的贵气。
来人满脸欣慰,朝李阎拱了拱手:“擎天见过近卫。你总算来了!”
这人本来还是一身问号,但随着自我介绍,忍土终于有了显示。
擎天真人
南宋名臣骨肉执念所化,逢天母收留,代为主持天母道场。等待妈祖托付之人继承道场,方能自由。
李阎只是回礼,但言多必失,他这天母近卫来的蹊跷,可不敢乱说话。
这位擎天道人见状笑道:“近卫不必顾虑,妈祖飞升之前早有旨谕。泉浪海鬼的血脉又千真万确,不必计较出身。”
李阎思虑一会儿终于开腔:“在下和这位朋友实为晏公挟持而来,只为活命才误闯此地。”
擎天摆手:“不必多言,这必是天母的缘法。二位随我来吧。”
说罢,这位擎天道人前面领路,李阎看着前人的背影,眼珠一错,出声试探道:“先生平时便是一人在此?这天母道场既然是妈祖遗留,何以有众多妖魔?我长居海上,时常听人说起天母过海的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
擎天道人侃侃而谈:“除了我还有一位捧日道人,与我一般出身。除了我两个,倒再无旁人主持这道场了。”
“至于这些妖魔,俱是昔日妈祖降服,又不忍夺其性命,才困豢此处。便说挟裹你来那晏公丽姜,此妖实属天母所降服的第一大妖。她时常荼毒沿岸百姓,以齐国正裔的名头索要酒肉供奉,又要百姓给她搭神庙,做歌舞,后来天母虽然击败了丽姜,可丽姜是混沌托生,天母也没有能力杀死她。”
顿了顿,擎天又说:“于是,天母使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