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室屋。及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习战备,高上气力,以射猎为先。故《秦诗》曰“在其板屋”;又曰“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及《车辚》、《四载》、《小戎》之篇,皆言车马田狩之事。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
——《汉书·地理志下》
六郡界接边塞、胡汉杂居,人习兵战,号为精勇。
自前汉孝文帝忿耻匈奴连年入寇、取六郡良家材力之士为国聚精兵;及孝武帝以六郡良家子为羽林、期门以来,有汉四百年,国有戎马兵事必见六郡良家子的身影。
只是后来汉献帝东归,令关中与凉州沦为叛军的乐土;曹操父子谋逆,令汉室威严跌落尘埃,以致这六郡羌胡与良家子不复对大汉心有冀望。
如今,大汉虽复陇西、汉阳(天水)二郡且兵进关中,隐有三兴汉室之势,但对位于关中北部的安定、北地、上郡与西河等郡的黎庶而言,并没有多少感触。
无他,哀莫大于心死。
人非草芥!
数十年的战乱与被遗弃、两代甚至时三代人的无尽血泪,早就冷却的热血,不是汉室一句“归来兮”就能弥补的!
亦不是一声“兴复汉室”就能鼓舞的!
是故,郑璞被丞相授予督领偏师主事陇东兵事之时,就有过无数个日夜的思考,如何让关中北部四郡重现“六郡良家子”的豪烈报国之风。
一者,乃是丞相第一次进驻五丈原时,就诱发了魏军的龟缩战术。
在兵力比魏国更少、战争底蕴比魏国更弱的情况下,作为攻方的大汉,必须要开辟更多条入关中的路线,以求有更多进军选择、更多设谋部署的空间,将魏国的龟缩战术破解、让魏国陷入守无可守的困境。
如此,可居高临下袭关中、斜插河东郡与潼关的关中北部四郡,自然就是首选。
另一,则是对河套平原觊觎。
虽然大汉如今的国策,乃是竭尽所能入关中、还旧都长安。
但河套平原亦是大汉疆域中不可舍弃的一部分啊!
日后国力强盛后,必然要驱兵前去复土宣汉威,不负先辈浴血奋战的成果、不令先辈的九幽之灵悲戚啊!
更莫说,郑璞早就有了未雨绸缪之举。
前番在河西时,从漠北招回了鲜卑拓跋部,让魏属的河套平原陷入动荡之中,就是为了现出汉军入主的绸缪。而若日后大汉得机会进军河套时,地瘠民少的河西走廊难以承担久战之重,但若有了关中北部四郡,那就是无所忧了。
然也!
郑璞请来观战的人,就是安定郡与北地郡的羌胡部落豪帅以及汉家遗民村邑的首领。
他要证明无论是否敌我悬殊,只要大汉旌旗所向,皆是当者披靡!
对,他要证明,从巴蜀兴起的大汉,不是那个令六郡良家子失去荣光、饱含血泪备受耻辱的大汉,而是最初那个威加四海“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的大汉!
膺天命的大汉!
没有什么,比一场大捷更令人想起昔日的强汉之风了,不是吗?
没有什么,比汉字旌旗在敌人尸骨之上迎风怒张、汉家儿郎持刀矛睥睨八方,更令人血脉偾张、更能让人坚信炎汉不息了,不是吗!
是故,在这场战事中,郑璞义无反顾的弄险。
而代替他将那些部落豪帅以及汉家遗民首领前来观战之人,乃是胡薄居姿职。
在去岁为西凉铁骑作向导侵扰陇东,他就被郑璞留在夺下的月支城内了!
那时,他还以为郑璞的意图,乃是以他旧日作为魏国匈奴保塞大人的威望与人脉,聚拢一支兵马助战呢!但郑璞告戒他,令他只需积极联络那些豪右与部落首领即可,只需今日引他们前来观战即可。
对此,胡薄居姿职已经做到了。
先前魏国斥候发现在周边游荡的,零零散散、三两骑为一股的羌胡牧民或汉家遗民,就是受邀前来观战的首领........
或是说,身为一部首领或豪右,只身犯险前来观战十分诡异。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嘛~
但此番他们的前来有很充足的理由。
汉魏双方的战事烽火,已然蔓延入了他们的栖息地,出于居安思危的常识他们都很迫切的希望了解形势,以便保全自己的部落或宗族。
另一方面,则是大汉朝廷对胡薄居姿职的恩荣,令他们觉得如今的大汉比魏国更值得依附。
胡薄居姿职的长子,已然被天子刘禅赐姓为刘了!
且在天子组建的羽林新军中担任羽林左监之职,被天子刘禅当作腹心、日后的大汉将率来培养。【注1】
最后,乃是此些年来,大汉隐隐有复兴之象的缘故了。
他们的热血虽然早就冷了,但基于父祖先辈的奋争与功绩,令他们有前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