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统十二年正月初二。
几乎就是在郑祥前脚赶到京师,后脚福建布政使张琛与都指挥使邓安的联名上疏奏章,就已加急呈递到了朱祁镇的御桉上。
并且奏章里面的内容,远比郑祥描述的更加严重!
福建布政司参议竺渊联合兵马指挥佥事刘海,在封锁了福建数座矿区几天后,按捺不住召集了一千多名官军,正式进攻最大的福建宝丰矿区,准备把造反首要份子给歼灭。
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一千多训练有素的正规军,打个矿工老百姓,应该就跟砍瓜切菜一样简单。
竺渊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准备剿灭矿工之后再上疏朝廷,以求戴罪立功。
毕竟堂堂知县与三百名官军被杀,他身为上司主官,想要摘除责任是不可能的事情。轻则被贬官,重则甚至有可能被革官问罪。
只有立功平息了这场叛乱,才能把惩罚给降到最低,这就是为什么他会急着动手的原因。
但竺渊万万没有想到,矿区地形无比复杂,各条矿洞就跟吞噬人的深渊一般,官兵进去了就再无声息出来。
等到最后竺渊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局势已经彻底发生了逆转,从其他矿场支援过来的矿工,乃至当地很多被苛捐杂税压迫的活不下去的贫苦农民,纷纷加入了起义矿工队伍。
反攻之下官军大败,参议竺渊被俘,兵马指挥佥事受伤逃回了福安县城。
可不知道是民怨太深,还是旷工们跟炉丁杀红了眼,参议竺渊被俘后居然就地斩杀了!
县令不过是七品地方官,布政使参议可是从三品大员,身穿绯袍主政一方的!
这下事情被彻底闹大,福建布政使司跟都指挥使司再也不敢有丁点拖延跟隐瞒,于是快马加鞭的把军情奏章禀告到了朝廷中枢。
龙椅上的朱祁镇翻阅着这份奏章,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去。
当看到竺渊被俘斩杀的那段文字时,朱祁镇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把福建布政司奏章重重拍在御桉上。
“堂堂朝廷三品大员被反贼所杀,福建布政司还是我大明的疆土吗?”
这一声咆孝质问,吓的文华殿内宫人、婢女都赶忙跪倒在地,生怕皇帝的愤怒会牵连到自己。甚至就连站在朱祁镇身旁的王振,都下意识的的后退了一步,如今天子龙威愈发骇人了。
其实也不怪朱祁镇如此愤怒,传统汉地十八省历来就是朝廷基本盘,开国至今极少出现三品绯袍大员被杀的先例。
并且这还不是在乱战中阵亡,而是被俘后才斩杀,简直赤裸裸的打了官府跟朝廷的脸。如果这种事情都不去严惩的话,那么对朝廷威严将造成极大的伤害,最后各地纷纷效彷起义,国将不国!
“万岁爷息怒,福建布政司自然是大明的疆土,此事重大要不请诸位大臣们来召开朝议?”
王振出言安抚了朱祁镇一句,并没有主动在这件事情上建言献策,反而提成召集文武大臣进行朝议。
这便是王振恩宠长久不衰的秘诀之一,他在皇帝面前,乃至曾经的三杨跟太皇太后面前,始终保持着一副谦卑的姿态,不去挑战统治者的权威。
“先生,那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召集文武权臣入宫,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朱祁镇怒火正在头上,他没耐心去慢慢等商议结果。
“万岁爷,朝政之事奴婢不敢妄言。”
“先生何需如此,这是朕的要求!”
朱祁镇从来就没有宦官干政的概念,甚至很多时候都会主动要求王振对军国大事进行评判。
对于朱祁镇而言,王振并不是一个后宫的太监,是自己人生路上的导师。
如果是换做几年前,王振依然会选择推辞不僭越。可是随着三杨最后一位重臣杨溥的病逝,以及去年把六部大员肆意下狱问罪后。
他已经无法再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股权利欲!
毕竟现在的王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位极人臣的地位想要再保持隐忍低调的态度。
别说本来就野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的王振做不过,换做满朝文武任何一名大臣,都不敢保证自己还能始终做到循规蹈矩。
“奴婢认为这帮福建反贼藐视朝廷,谋逆犯上,此先例不可开,当问罪之!”
谋逆犯上的基调定下来,那么问罪的结果就只有一个,便是死!
“先生之言甚合朕意,召集勋戚大臣前来朝议!”
朱祁镇冷冷的做出了抉择,处于巅峰期的中央王朝,是不可能向地方反叛势力做出退让。
就如同历史上那样,面对席卷东南数省的农民起义,哪怕大明经历了土木堡之变风雨飘摇,依然没有选择招安政策。
硬生生在景泰六年,也就是东南农民起义的第十二个年头,把最后一支起义军给剿灭,至此彻底镇压了这场动乱。
另外一边的沉忆辰,在天色微亮的时候,便已站在了晨练的成国公朱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