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扬州外围,有斗山做屏障,在这平原千里的扬州附近算得上难得的要冲。且,从刘集镇出发,既可以击甘泉,又可绕路偷袭杨寿镇。几千不知来路的兵马不可怕,可怕的是万一被其抽冷子端了粮草,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虽然不信那小校信口雌黄,但多铎这会儿对刘集镇之敌也难得地上了心。那个从前庞然大物一般的大明朝,而今眼看着就要轰然倒塌。多铎一路南行,未曾一战,所遇之明军无不纷纷投降。明朝颓相已现,就连明朝人自己都没了底气,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居然有一支军队逆流而上,一举占据了要冲之地。
甭管那未知的军队什么来路,就凭着这股子劲头,就比那些不战而降的明军强了百倍。
略略思虑了一下:“尼堪耿仲明”
“王爷”贝勒尼堪越众而出,兴奋地一抱拳。在其身边,大汉奸耿仲明同样抱拳行礼。
“著你引本部八旗,并汉军正黄旗,即刻出发,日暮前拿下刘集镇”
“扎”
为这一支来路不明的军队,出动尼堪与汉军旗一部,这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重视了。
命令一下,尼堪与耿仲明领命离开。不过三刻的功夫,整顿了兵马,朝着刘集阵方向就进发了。
这部大军浩浩荡荡刚走了半天的功夫,打南面狼狈不堪地跑回了六百多骑。守卫军营的士卒闹不清怎么回事,着实紧张了一会儿。
可待离得近了才发现,看样子好似是自己人?只是……怎地这般狼狈?
在守门的军官愣神的光景,贝子屯齐的鞭子就甩了过来:“瞎了你的狗眼,敢拦爷的路?”
小军官哀嚎一声,刚忙令人开门。
屯齐红着眼睛,散乱着头发,径直问道:“王爷可起了?”
“回贝子爷,王爷正在用餐。”
一把将回答的家伙推开,屯齐踉踉跄跄朝着帅账就跑。径直从戈什哈中间钻进去,看见正在用解刀割着羊肉的多铎,屯齐一下子抢倒在地,叩首之后大哭道:“王爷豫王爷求王爷给我报仇啊”
多铎瞧了半晌才发现那人是屯齐,顿时惊愕地放下了刀子:“屯齐?你怎么这般……你不是在杨庙么?”
屯齐哭嚎道:“王爷,杨庙……没了”
“没了?”
“是没了……被一帮花皮兵给抢了去”
花皮……沉吟了一下多铎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待哭哭啼啼的屯齐将经过一说,多铎一阵头晕目眩,一把扯过戈什哈:“速去拿我的手令,速去追回尼堪”
“扎”戈什哈飞奔而去。
只余下多铎站在帅账门口,凝思着望向南方:“花皮……这花皮军,到底是何来路?”
……
扬州。
又是一夜未睡的史可法,捧着冰凉的茶碗,瞪着浑浊的双目,呆呆地望着从窗棱斜射进来的些许光亮。手边的书案之上,烛台早已自然熄灭。身后的木床之上,被子叠得齐齐整整。
独断朝纲,结果却让马士英占得先机,拥戴了朱由菘;被迫离开朝廷,跑到淮扬苦心经营长江防线,力图进取,结果清军一到,土崩瓦解,就连他堂堂史阁部都被困在了这扬州城内。刻下,史可法陷入了半崩溃状态,只是想着疑似以殉国,成千古美名。
只是连续数日,由不得他不胡思乱想……自己,究竟怎会将大好局势拱手让人的?莫非,自己之能力手腕当真如此差?为何马士英、阮大铖那般小人会把持朝政?
一个又一个自我否定的问题,让史可法想得头疼欲裂。迎着从窗子透过来的光亮,史可法苦笑着摇了摇头。成也罢,败也好,总计难逃一死。既然如此,身后之名,且留待后人去说罢
想文丞相丹心照史书,想来……至不济自己也会留个忠臣的美名?
也不知这鞑子几时工程,那红衣大炮又何时运抵。刻下扬州防御空虚至极,且人心浮动,也许……下一刻便会城破吧?倒是那支来路不明的花皮,许是马士英所说澳洲援军?
昨日下午,那帮花皮匆匆赶来,当即就与清军激战起来。说起来这花皮当真了得,不过三四千人马,愣是凭着火铳大炮将清军打得狼狈逃窜。他史可法当时就站在城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从他自己乃至到普通士卒,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所有人都愣愣的出神。清军这么就败了?这帮花皮打仗还……入他娘的真不讲理
更夸张的还在后头打退了清军,这些人数稀少的花皮,居然斗起胆子派出小股发起了试探进攻。并且再次凭借着不讲理的炮火,愣是把还没出营的清军给打崩溃了
到了这个时候,扬州城头总算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守城兵将,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地摇旗呐喊,为花皮军擂鼓助威。只可惜天色已暮,否则这些花皮恐怕非得把西南部的清兵给揍跑了不可。
日落时分,整个扬州欢天喜地,一派喜色。有人径直喊出了‘扬州有救,大明有救矣’这般癫狂的话语。只是他史可法心里有数……就算打退了一路清军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