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聊得这么开心,原也不欲扫兴,怎奈胸有块垒,实在不吐不快啊……严二爷,我听说你严家堡此次入城,有些事情,实在做得,不是很地道……”
他持剑往前,每前行一步,话语中的内劲便增加一分。
街道对面,时维扬与吴琛南随后也听到了那边传来的说话和响动声。
“……开始了。”
吴琛南笑道。
……
城北。
时宝丰带着几名手下走进宽敞的厅堂时,许昭南与周商已经到了,两人坐在相邻的椅子上,也不知是在聊些什么,见到时宝丰,倒是停止了交谈,起身迎接。
许昭南身材颇高,满脸笑容,周商是个矮子,脸上没什么好气色,只是冷着脸拱手,做到了礼数。三人落座,只听得许昭南笑道:“听说,时老板昨天着人砸了农贤赵敬慈的场子,如此不给何先生面子?果然是……好样的。”
“许公不要乱说。”时宝丰笑道,“犬子无状,行事鲁莽,方才惹下这等祸事,时某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里敢捋公平王的虎须,一会儿是要与何先生请罪的……”
他微微顿了顿:“不过此事说起来,也是错有错着,抓住的几个人,现在已经确定是‘读书会’那边的野心家,穷凶极恶,很是可恶,他们招了自己的来历之后,还心存妄想胡乱攀扯,说‘读书会’背后就是何先生指使的,他们便是何先生的御林军……这是要乱我公平党根基的丑恶之言,一会儿,如何处理这几个人,还得交由何先生定夺。”
旁边的周商冷冷笑了笑:“时老板就不担心,他们说的是真话?”
“何先生已经是公平王了,何苦造自己的反啊。”时宝丰手一挥,在茶几上敲了敲,“我确信!何先生待会,就会给我们大家一个明明白白的说法!”
他手指敲打,一字一顿,房间里倒是在他的话语之中安静了些许。许昭南与周商露出沉思的目光,时宝丰喝了口茶,又笑道:“倒是周爷,怕不是在盼着何先生做这种事吧,您行事最是极端,若何先生也是这样的性情,动不动要砸锅,说不定您私下里与何先生反而更谈得来。”
周商皱了皱眉。
旁边的许昭南摆手:“好了好了,咱们几个就不要瞎揣测了。你们看啊,说是碰头聊一聊,咱们三个先来,高将军跟何先生迟迟未至,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也像咱们三个一样,正在哪里闲聊交心啊?”
周商看了他一眼:“你为何将高将军说在何先生的前头?”
许昭南便愣了愣。
时宝丰笑:“许公就爱瞎说,按照您这说法,我方才第三个过来,您与周爷不也是在私下里交了心吗?”
“我与周爷情同手足,与时老板也是一样,从来都是交心的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一阵笑,一旁的周商看着他们,道:“若是待会何先生过来,真的认下了‘读书会’的事情,那你们怎么办?”
“……”
“……”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周爷真会说笑……”
“没错没错……”
“哈哈哈哈……”
“那可是会……打起来的啊!”
“四个!打一个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淡青色的天光里,时宝丰与许昭南笑得前仰后合,过得片刻,周商也看着他们,笑了起来……
……
“大哥。”
河堤上,忙碌了一晚的两名少年站在那儿,易容后的小和尚望着远处的天光,开口说话,“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嗯?”
“我跟随着师父这次南下,见过了很多的惨事,北方有惨事,南方也有,城里有,城外也有……这些年,突然遇上事情就断手断脚的,甚至活生生饿死的人,也见了很多,桥下头的瘸子叔叔是很惨,可是大哥,你看这城里的家家户户,又有多少人,不是这个样子的呢?”
他们能够看到河堤下凄惨的身影,而在视野的前头,残破的城池中仍有重重叠叠的黑瓦灰墙,一道道的身影在这当中行走,浑浑噩噩地生存。小和尚问。
“大哥,为什么偏偏这个瘸子叔叔的事情,就那么让你生气呢?”
宁忌站在河堤上沉默了片刻。
过得一阵,他低声道:“他过去跟我家里人,有些交情。”
小和尚想了想,稍微明白了一些,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河堤下,瘸子已窸窸窣窣地醒来,他茫然了一阵,随后便去看女人的状况。
“大哥,他的娘子……能活下来吗?”
……
雨停后,厚厚的云层依旧泛着淡青的颜色,那些云翻滚着,被扯开了几道口子,光从云的空隙中坠下来。没有人知道,是云层翻滚着要去遮蔽那些破口,还是天光会将那破口撕得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