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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奥佩特拉是在黎明时分回到行宫的,脸色绯红,恢复了自信的笑,眼中十分满足——也许吧。
艾雅心情复杂,给穿着单薄的女王披上衣裳,而女王的亲信,曾是赫里奥波里斯城的“诺姆长”,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阿波罗多洛斯也在行宫里。
他们都是誓死追随女王的人,跟着她逃亡冒险,很想知道,女王和赛里斯人达成了怎样的交易?
是如女王所愿的,与任将军联姻,让埃及多一位新的国王——如此一来,托勒密十三世就成了女王的“前夫”,可以被赛里斯人碾碎了。
但女王却摇了摇头,唯独这件事,她没谈下来,任将军虽然吃下了糖衣,但退回了炮弹,显然不打算负任何责任。
“勒索了黄金?”阿波罗多洛斯很难不这么想,埃及是富庶的,但早已衰弱,与塞琉古打了六次叙利亚战争,最终耗尽了国力,反而被罗马人捡了便宜。从托勒密十二世起,最后的海外领地塞浦路斯也被罗马夺走,还要埃及缴纳一大笔贡金,让埃及不堪重负。
“都不是。”
女王眼里闪着光,对这笔交易极其满意:“任将军的条件,对埃及无比有利,有利到你们无法想象!”
条件是在床榻上谈成的,任弘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他承认女王为埃及唯一的法老,而女王要尽力拉拢上下埃及掌握实权的诺姆长和祭司们,为汉军提供衣食牲畜,保证顺利向亚历山大城进军。
第二,等夺取亚历山大里亚后,女王必须将大图书馆、博学馆里的数十万卷藏书,连同在图书馆讲学、研究的希腊学者,一起打包送给汉军!再提供船只,让汉军将他们统统运走。此外,还要交出玻璃工匠、石匠各百名。
第三,从今以后,对来自印度的汉船收税减半,为滞留埃及的船员提供免费的粮食。
第四,女王要向大汉皇帝遣使称臣,并受汉印绶。
大汉给周边朝贡国的印是有规律的:东夷蛇钮,西域驼钮,西羌羊钮,匈奴马钮,近十年来在任弘逼迫下新近称臣的印度一些小邦,受的则是他们最爱的牛钮。
思维开拓些,埃及国可以整个狮身人面钮嘛。千年后埃及考古时,说不定就能挖出来“汉埃及法老王之印”了。
亲信们越听越惊讶,也觉得这条件对埃及十分有利,不是每个人都如亚里士多德、托勒密一世那样爱书,知道知识和学者的重要性。而女王听任弘说,与大汉的朝贡是有回赐的,比罗马人的贪婪和横征暴敛不知好多少倍。
罗马人骑在埃及头上作威作福已经有很久了,十年前亚历山大里亚发生了哗变,女王的父亲,“吹笛者”托勒密十二世不得不带着她仓皇登上战舰,渡海逃到罗马求助。
吹笛者在罗马到处借钱告贷,什么夸张的条件都肯答应,凑足了一万塔兰特,雇佣了一支强大的罗马军团,终于夺回亚历山大港,重登宝座。并且下令残酷地处死了悖逆的女儿——女王的姐姐贝勒尼基四世,结束她的统治。
她记得呢,姐姐是被剥光了衣裳,裸体当众砍头,首级还被父亲用托盘端着,拿到宫廷的酒席上展览示众,也传到了她的面前!
克里奥佩特拉当场吐了出来,而她一旦失败被弟弟俘获,这恐怕也是她的下场。
虽然夺回了埃及,但托勒密十二世欠了罗马一大笔债,罗马人派了一支雇佣兵在亚历山大里亚收债,每年从埃及运走大量粮食,去养活罗马将军们的军团,临终时更糊涂地说什么“要将国家赠送给罗马”。
而她弟弟刚继位时,又被罗马敲诈了一番,被强迫拿出大量的黄金和粮食,只为换一个“罗马人民和罗马元老院之友”。
埃及已是罗马的保护国了,在引入赛里斯人的势力后,也不会更糟糕。
“现在庞培和凯撒也在交战,赛里斯人的介入,能获得巨大利润的丝绸贸易,甚至有机会让埃及乘机从罗马手中独立,托勒密王族重新荣耀于世!”
这是女王的梦想,这是她用自己的卑躬屈膝和酮体换来的条约,不过交给赛里斯人一些古旧没大用的书,一群吃白饭胡言乱语的学者,还有卑贱的工匠,以及称臣的虚名罢了。
还以为任将军各种打击戏耍她,是要提出什么苛刻的要求,就这?就这?
克里奥佩特拉觉得,自己昨晚占大便宜了!
回想着昨夜的事,女王松了口气,有些疲倦地趴在桌前,看着希腊式陶器上男女亲热的图案,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嘴唇,低声对温柔又大方的任将军说一句。
“谢谢啊!”
……
而到了次日,任弘与女王再见面时,还送了她一样礼物。
这是一支做工精美的竹制乐器,有指尖到手肘那么长,样子像笛——她父亲最喜欢的笛子,还因为擅长此道被冠以“吹笛者”的绰号。
不过任将军说,这东西不是横着吹,而是竖着吹。
克里奥佩特拉明白了:“很像阿夫洛斯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