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一年输京漕粮四百万石,但勋贵宗室竟要去八百万石,每年朝廷供养勋贵宗室要用去五百五十万两,而朝廷连太仓收入加上地方财政一年也不过一千八百万两。
毕自严当年得罪宫中权贵,幸得林延潮回护方得免去大难,而今居然倒打一耙。
天子免除了辅臣及百官拜贺,这段日子天子有疾的消息陆陆续续从宫里传出。
文章篇篇所指勋贵宗室。
为何商贩的酒肆,胥吏们一日能索钱五趟,而隔壁家店铺连商税都不用缴?
一开始内廷还支支吾吾,后见实在瞒不过了这才如实相告,林延潮也曾率群臣去问安,却答说天子虽是抱恙,但身子还在恢复之中。
大意是,时至今日不少官员,读书人仍不明白何为通商惠工?如此不妨读一读卖炭翁。
如此至于酿成一股富庶的苏杭之地也出现了饥荒……粮越卖越贵……
为何朝廷要提倡四民平等,将对那些皇亲国戚的司法权下放州县?
毕自严离京时,足足有数百名官员与士人前来相送。
面对这将海贸倒退回去的舆论,此方官员在新民报上发了一遍文章。
甚至毕自严还在与官员们小聚时出言,林延潮自主政以来,废矿税废不成,革漕弊革不成,处置宗室等等,行事皆不利索,雷声大雨点小,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一味求中岂能得中,甚至利用公论清议打击政敌,转手自固权位……
楚宗的事正因林延潮冷静处置,宗室子弟纷纷自首,没有酿成大乱,美中不足的是劫掠库银皇杠的数万两银子,只追回了五六百两。
儒门一分为八,王阳明之后王学也作七支。
礼部如何处罚宗室,最多不过降爵、革禄,但刑部可以幽囚,拘发,甚至令其自裁。
时火耗归公在各州府已推行,但下面各州府反对的声浪不小,也有官员乘此收敛钱财,林延潮让门生于各省巡视,但凡有人借此渔利,一律抓拿。
天子让林延先潮
这令林延潮嗅到了背后阴谋的味道。
当然刀子到最后还是没有落下来,楚宗叛乱的事渐渐平息,打死于道之,劫掠库银,皇杠的楚宗子弟,如朱蕴钤、朱蕴訇,朱华焦,朱蕴钫,朱英遶等六百余人尽数被押解进京,听候天子发落。
最后就是如毕自严这样激进一方,多以低级年轻官员为主,他们主张更彻底朝廷治理以保障民生为主,提出很多诸如‘风能进,雨能进,天子不能进’的主张,同时主张上废除宗室勋戚官员的特权,限制天子的权力。
这退让之举,再度被不少官员批评为软弱,甚至以此市恩,收买人心。
而事功学派也趋于分化,其中政见温和的孙承宗一支,持此政见的官员经济支持有限度的通商惠工,且主张非天子不议礼,变法必由天子出,持此政见多是原先儒家士大夫,出身东林或浙党的官员读书人。
毕自严这么说后,自有人将他的话密告林延潮。林延潮知此笑了笑,不以为然,只是顺手同意毕自严辞官请求,另授意言官弹劾,将他黜官为民。
成为草民后的毕自严,在乡著书教学,数年后又起复为官,最终官至户部尚书。其弟毕自肃亦官至辽东巡抚,史云毕自严毕自肃兄弟二人皆是廉臣干吏。
林延潮闻此吃了一惊,海贸这才兴起,商业贸易起步之初还达不到‘蚕吃人’的地步吧。但言官们仍认为海贸乃重弊,必须全面废除,继续回到河漕的重心来。
但楚藩事后,仍是诸藩震动,行事有所收敛。
还有就是如郭正域,方从哲这一支,政见居中,人数最多,持此政见的官员支持全面的通商惠工,但变法必有朝廷来主导,政治上主张天子与文官宫府一体,在下提倡四民平等。
后来得知宗室勋戚见海贸暴利,于是见自己吃不到就要把锅给砸了。
而这时又有官员出来抨击,苏浙一带的百姓,看到丝绸海贸之利,纷纷将种了一半的农田毁去该种作桑树。此改稻为商之举,背后正是海商在推波助澜。
这时林延潮出面压制住了两派争论,避免激烈的党争,同时承诺对海贸中的丝绸课以重税,以避免苏浙可能出现的大规模农田改稻为桑。
万历三十年上元节。
潮下令各府县官员将近十年来诸藩不法之事,尽数上呈刑部议处。
两个利益集团在朝野上下掀起骂战,有的官员提出了遏兼并,清庄田,再清丈的口号,直指大量侵吞抢占民田的勋贵宗室集团。
林延潮没有如之前毕自严所提的,将宗室的审案权下放至州府。
为何商贩一车炭一头牛,只值作半匹红绡一丈绫?
不过毕自严等数名官员却是不满林延潮息事宁人之所为,上疏辞官。
这一派人数虽少,但以敢说话而著称。
但按照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的规矩,之前宗室子弟的事是按(大夫)这个等级由礼部来管,但现在上呈至刑部,就是打算按庶人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