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悔啊……”
天子道:“这些大臣们你若事事顺着他们意思去办,他们就会骑到你的头上来,但不顺着他们的意思,最多也就被骂几句罢了。”
“是,父皇。”
“你肯定会问,朕为何今日教你要君臣共治,如今又出尔反尔。朕问你一句若你当皇帝,压得住林延潮这几位辅臣吗?”
“儿臣,儿臣……”
天子不等太子回答道:“内阁的拟旨在哪?”
皇太子双手奉上,天子勉强起身看过后道:“让田义批了吧。”
皇太子一脸不明所以。
“天子可有恩于人臣,人臣不可有恩于天子,今晚你拿出列朝实录,将刘健,杨廷和,徐阶,高拱,张居正的事好好看看,再好好想一想,就明白朕的话了。”
隆宗门外堂内。
林延潮与沈鲤,朱赓都坐在其中。
阁吏都给三人铺好了床及厚被子,但三人却无一人会在今夜在这里入睡。
期间沈鲤道了一句:“皇长子母妃,在宫外毫无背景,但皇贵妃的父兄都在外朝做官,虽说没有操权,但在朝中总有交游,不可不慎啊。”
林延潮则道:“方才中宫,皇贵妃二人都不在启祥宫,唯独太子与恭妃在内,可见在天子早有安排。”
沈鲤闻言点了点头道:“原来次辅早已洞悉一切,如此沈某就放心了。”
林延潮则道:“是圣明天纵无过于陛下才是。”
当下无话,到了中夜时,三人都喝了一碗参茶,继续强撑下去。
所幸宫里也全无动静。
到了次日清晨,沈鲤与朱赓毕竟都上了年岁,依在桌案上小寐。
至于林延潮则与阁辅印信寸步不离,坐在椅上看着天空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这时叩门声响起,沈鲤,朱赓都是立即睁开眼睛。
林延潮沉声道:“进来。”
但见是秉笔太监陈矩入内进来,三人先看他脸色但见无恙,都是松了一口气。
“皇上昨晚睡了半宿,早起还喝了小半碗粥,具体如何还要等太医诊断。”
沈鲤,朱赓闻言都是露出喜色。
林延潮早有意料地道:“皇上景福无疆,必能逢凶化吉。”
三人沉默一阵,陈矩笑了笑道:“这是圣旨,还请三位辅臣过目。”
林延潮当即捧旨过目,朱赓,沈鲤在旁则小声诵读。
读毕,沈鲤朱赓都是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来。
林延潮对陈矩道:“臣恭读圣旨,不胜喜悦,昔人主有发一善言灾星退去,况陛下此旨诸弊具除,百废具兴,收尽天下之万善。百姓欢然若更生,天下必从之!”
见林延潮一顶顶高帽送上,沈鲤,朱赓都是微笑。
陈矩走后,林延潮立即对阁吏道:“立即命六科廊抄至各衙门!”
然后林延潮又对陈济川道:“你陪着去一趟,此事不可有半刻耽搁。抄发之后立即将原旨取回内阁。”
沈鲤,朱赓都是佩服,林延潮真可称得上‘深悉天心’啊。
又等了一阵,陈济川从六科廊将原旨取回。
“那么圣旨是否送回阁内封存?”
林延潮转头来道:“不,我等立即去午门朝房。”
而此刻朝房之中,各部院大臣们昨夜是聚在了一处激烈地商量了一个通宵。
诸如天子出殡之仪,太子登基典礼都一一作了计划,甚至连皇太子的《劝进表》也由礼部在草拟了。
众大臣们议论了一夜,仍是精神抖擞,准备继续再打战好几个回合的样子。
将来新君即位,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免不了的,如何在新旧更替的风口浪尖中巍然不动,长保富贵,这几日的表现倒是显得十分关键。
大臣们争了一阵,这时候朝房大门被推开。
一道亮光照了进来,令人倍觉刺眼。
但见林延潮走了进来,众人看林延潮一眼,心知昨日天子弥留时,召林延潮三人入内,这三位辅臣就是将来的顾命大臣。
林延潮目视左右,当即道:“昨夜蒙祖宗社稷庇佑,皇上病情稍缓,此乃邀天之幸。”
众大臣们闻言此刻面面相觑。
林延潮又道:“昨日陛下病情回转之际,已颁下圣旨诏令,该矿税为商税,赋入国用,苏州织造江西烧造具停,镇抚司刑部凡系矿税织造烧造而问罪者皆赦。昔建言国本诸臣,都着复职。行取科道,具着补用。”
林延潮说完,此刻满室皆山呼万岁!
一时之间,大臣们恨不得奔走相告。
林延潮见众人欢欣鼓舞地一幕继续道:“昨夜诸位也忙了一夜了,今日继续值守在此,另外从各衙门调数名二十三十四十岁的身强力强的官员来朝房候命。”
众大臣们虽不知林延潮调年轻后生来朝房里是什么意思,但沈鲤,朱赓都明白林延潮的用意。
众人在朝房里讨论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