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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门。
待多尔衮福临和布木布泰跪下之后,一个穿着蟒袍的太监在城楼上出现,大声宣读诏书。
----诏书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一是数落建虏的罪过,二是宣扬大明的仁德,看在福临多尔衮主动投降的份上,免去他们的死罪,准予他们在大明京师居住,言辞之间,亦有相当的警告,如果不识天时,仍有不轨之心,那必将天诛。
到这时,原本还有些“执拗”,觅死觅活的福临,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和布木布泰的苦苦哀求,好像已经完全是丧失了胆气,此时跪在地上,动也不动。
多尔衮却依然望着城楼。他想要见到隆武,但却始终难见。
宣读完毕,蟒袍太监退了回去。
仪式也结束,城楼上的黄罗伞盖就要离开。
就在多尔衮微微失望,暗中叹气的时候,趴在地上,原本是有气无力,泪流满面的福临忽然是跳了起来,用流畅的汉语大叫道:“隆武你不要走,我有话说!”
众人都是吃惊。虏酋竟然敢直呼陛下!?
布木布泰更是吓的哭了出来,惊慌道:“我儿不可胡说!”
多尔衮则是惊骇的望着暴起的福临。
---福临脸色涨红,瞪着眼,咬着牙,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都凸显了出来。
这一刻,多尔衮忽然明白,福临一路隐忍,从最初的自杀慢慢变成顺从,并不是心思改变,而就是为了这一刻。
立在福临身后的两个甲士急忙上前,将他狠狠的压在地上。
黄罗伞盖停住了。
“让他说。”隆武帝清朗的声音,从城楼上飘了下来。
福临挣扎着,挺直上半身,仰头望向城楼,大哭说道:“大清败在我福临手中,我无颜间列祖列祖,今日,我宁死在这城门之前。但有一句话我必须说,隆武,我大清虽然败了,你却也没有赢!”
“额娘求你了,不要说了……”布木布泰扑过去,试图捂住他的嘴,但被福临狠狠甩开。
“哦,为什么这么说?”隆武帝好奇了。
“崇德八年(崇祯十六年),陛下在运河主持防守,我皇阿玛文祖皇帝在运河和陛下对峙……”福临道。
“放肆!”
听到此,立在福临前面的兵部官员早已经是惊的脸色发白,大喝道:“阶下之囚也敢大放厥词?还不按下去!”
“让他说吧,今日不管他说什么,你们都无罪,朕要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隆武帝的声音再从城楼飘下来。
兵部官员行一礼,退下。
福临仰着头,咬牙切齿的继续道:“其间,我十二叔阿济格从昌平突破,绕到运河背后,杀的陛下大败,仓惶躲进通州城中,但领辅政多尔衮犹豫不决,没有第一时间将所有兵力都压住去,攻打通州,以致于陛下你赢得了宝贵的喘息时间,巩固了城防,其后我大清虽然发起猛攻,但已经是错失了先机,现在回想,若是多尔衮当时能狠下心来,围城之后,立刻不惜一切攻打攻打通州,不奢求什么围点打援,通州必破,陛下您也早就变成了阶下之囚,明清局势逆转,陛下您焉能有今日?”
福临高声大叫。
布木布泰已经哆嗦的快要晕过去了。
多尔衮则是面无人色,他呆呆的看着福临,心中一阵阵的冰凉,他没有想到,福临对他的愤恨竟然如此之深,以致于将一场并不是他责任的失败,完全推到他的身上。
福临抬头望着城楼:“所以啊陛下,你当日是好险啊,你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多尔衮,若不是他的犹豫,加上我皇阿玛猝然宾天,你通州之城,又能守多久呢?”
听到福临语气不敬,大明众臣都是怒,不过陛下没有发话,他们也不能忍着。
“不错,运河之战,朕确实是胜的侥幸,”
短暂的静寂之后,隆武帝平静的声音从城楼上飘下。
“但福临,你要明白,我大明击破你建州女真,克复辽东,却绝不是侥幸!”
“我大明原本是雄狮,但二百七十年来,却沉疴痼疾不断,到了神庙皇帝的时候,终于是露出了疲态,光宗熹宗皇帝辽东失策,先是罢免、继而斩杀辽东柱石熊廷弼,自毁长城,以致于让你建州女真投机取巧,夺了辽东。”
“其后陕西连年大旱,袁崇焕身死,辽东诸将离心,更是让你女真如鱼得水,步步紧逼。”
“第一次松锦之战,洪承畴失误,我大明九边精锐付之一炬。”
“但福临,即便是那时,除了辽东之地,你建州女真又何敢有其他妄想?”
“你或许不知,但问一下你身边的多尔衮,他怕是比你清楚的多。”
“大明病了,所以才让你建州女真一时得意,但只要大明改革民治,剿灭流贼,身体康健,你建州女真又何是对手?”
“大明的胜利不是侥幸,只是正常。”
“如果你建州女真胜了。那才是古今中外的第一大侥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