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眼皮子底下,率部全员西迁而走的?”
“难道不是父皇与左皇伯运筹帷幄,出奇策而行险兵,获天之佑,终于功成?”
“痴儿!”卫律笑了:“那只是说给外人听得!”
“实情却是,朕与你左皇伯,与那汉朝丞相之谋不谋而合……”
“那位汉朝丞相,乃是欲以朕与汝左皇伯为刀刃,做那为王前驱之事!”
“汝可知,当年西迁之前半年,汉人的西域都护府,近乎是将其武库、粮仓,向朕敞开供应?”
“马刀、马蹄铁、甲胄、弓弩,乃至于布帛粮食食盐茶叶丝绸……”
“全部是成本价,甚至是低于成本的价格!”
“便连诸般技术和将作之法,也是倾囊授予!”
“不然,大魏之兵甲,何以如此犀利?!”
“啊……”卫河听着目瞪口呆,他怎么都想不到,当年之事,竟还有如此隐情,于是不免问道:“那汉朝丞相就不怕父皇与左皇伯得了那些器物却不肯走了吗?”
“朕当年也想过这个问题……一度想不清楚……”卫律悠悠叹着。
其实当年,他和李陵确实起过,吃完汉朝的供应,就留在西域,试试与之掰手腕,最起码也争取一次胜利。
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西迁。
因为那位丞相,悄悄的将一些西方的情报,送到他们手里。
特别是指出了康居的富裕与孱弱,沩水的富饶与广大,更隐约暗示了身毒、远西之国的广袤。
卫律和李陵反复权衡,没有必胜的把握,又兼起了废立之心,想要建立自己的王朝,这才最终决心西迁。
事实证明,这个决定无比英明!
西迁后,顺利的灭亡康居,占据沩水,攻克大梁城。
仗此不世之功,完成了鸠占鹊巢,废黜单于,称帝建国,最终建立起了这横跨数万之土的大魏帝国!
右皇帝卫律统治大梁以南,左皇帝李陵出沩水,进取奄蔡,进入安息,如今已是打下了万里之土,治下人口不下千万之巨。
“如今,朕总算想明白了……”卫律叹息着:“那汉朝丞相,有了比马刀、马甲、马弓更加强大的兵械!”
“自然,无所谓卖些与朕……”
新江都城头上的火炮与列队而出,发出雷鸣,冒出硝烟的火枪,让卫律明白,当年他们若是不肯走,就要被那火炮轰成渣滓,被火枪打成筛子。
那位丞相,确实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如今也是一般!
所以,卫律语重心长的道:“太子、诸卿,今日与当年,并无两般!”
“朕与诸卿的存在,以及对汉朝的对抗,方是吾等存在的根基!”
“因那位丞相,必是与当年一般无二,要朕当凶徒、恶人,好叫他有讨伐、兴兵的借口……”
“吾等,便是这身毒传说中的显婆、那安息传说中的恶神,那泰西传说中的魔鬼……”
“如此,方能衬托出那汉朝王师的正义!”
“张蚩尤与当年一般……”卫律笑了起来:“终究爱惜羽毛,终究放不下仁义道德的伪装!”
认识对方,已经差不多十五年。
从弓卢水之畔到现在,卫律确信,那位大汉丞相,本质上依旧未变。
所以,投降、议和是死路一条。
因为,一旦投降,没了借口和理由的大汉王师,恐怕就没法子在这身毒灭国、并土了。
中国王师,岂能平白无故,无缘无故的因为土地和财富这等下作的理由去灭亡国家,吞并土地?
那是桀纣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圣王、圣人,是不屑于此的。
哪怕,对方是夷狄,是化外的不臣之国,也不能如此。
中国王师,必是兴大义,张四维,以兴灭国、继绝世,行王道而布恩泽的正义之师。
至少,在对内的宣传上,必须如此。
当年在漠南是如此——那位只是持节而来的使者,便是故意放纵着他逃回漠北,然后就打起复仇的旗号,踏破狼居胥山,而禅姑衍山!
在西域也是如此——以匈奴的威胁,而胁迫列国,又用匈奴的威胁逼迫着列国,接受中国文化。
最终,更是在诱导他和李陵西迁的同时,用马刀利剑,强弓劲弩为饵,让他和李陵做了最后的贡献——为了筹措军费,为了支付那些兵甲弓弩的费用,当年西域匈奴,可是坏事做尽,杀人盈野,几乎将整个西域都掘地三尺。
于是,当匈奴西迁逃遁,那位丞相的兵马,就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在整个西域面前。
便兵不血刃,毫不费力的赢得了所有人的认同与感激,从此便是汉朝在西域那边有所剥削,也不会引起反感和厌恶了——幸福是比较出来的。
现在,恐怕也是如此了。
那位丞相派来的都护,传来如此条件。
卫律判断,十之八九,就是来暗示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