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后来的青稞已经病的很厉害了,就算独眼没打死她,少女也熬不过她十八岁的好年华。
八岁时青稞就被拐进地窖里了,斗转星移,这样的日子,她苦熬了十年也没熬出头。
临了了死在那个没有希望的地方,抬头就是灰茫茫的穹顶,日复一日的毒打和压榨,恐怕连自己是谁都要忘了。
把我抓紧了,女孩怔怔望着我瞧,一双眼睛里都是眼泪,把不甘照的好亮好亮。
从前的许多个夜里我们睡不着,挤在一起暖和了,青稞就对我交代起后事。
心如枯木,她有预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就一遍一遍的对我说,姐姐,我死了,你要好好生活。
你走出这里吧。
你别忘了我。
到时带着我的那一份,你千万记得好好生活。
姐姐,会记得我吗?
姐姐,记住我,记住我是青稞。
这小丫头天真蠢笨,一遍一遍的对我说。
事事我都应着她,把手抓紧了,女孩掌心粗糙,一些地方破了皮正泛着脓水呢。
那帮畜牲又打她!
也不止是她。
很多人都挨了打,昨天雨大,街上行人寥寥,这城市偏又巨大。
谁也看不见他们,那些跪在雨中的可怜人们,残疾落魄、不像人也不像鬼,唯唯诺诺,你扔给他一个铜板,有时连一句谢谢都换不回来。
要不到钱回来就会挨打,更是吃不到了,那早就馊了的饭。
淋了大雨,青稞在夜里高烧,我们偷偷的哭,更紧的把彼此抱住。
小姑娘依赖我,糊涂的时候依偎在我怀里一边哭一边喊我妈妈。
那时候我们都心安,我知道,我的到来让她好过许多。
所以难得笑笑,看看怀里嶙峋佝偻的少女,在她耳旁悄声说着:“如果你是我的孩子,那我会对你好的。”
“我喜欢你叫我姐姐。”
“青稞,一直陪着我吧。”
“不要再生病了,不要再生病了…”
“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会离开这里的。”
“好青稞,快快好起来。”
身陷囹圄,长眠不醒才是最好的归宿,可我一个人…我一个人实在可怜。
一边希望第二天睁开眼,女孩还是那个女孩,又祈求上苍,给她一个美梦,让她长眠。
那时候的日子苦,人命不值钱,我觉得给我一把刀,我真能替独眼杀人。
也像他一样残暴凶狠,一边谴责自己,一边又为了生存摇尾乞怜,刀子扎下去,不留情面。
也是万幸,独眼没有把刀子递给我。
我没有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凌晨四点,钟表里的指针又划过一圈。
重逢之后我没和陆争共同度过过任何一个夜晚,我总是撵他走,直白到不留情面。
我说恨你,说恨不得把你头颅拆开。
别给我机会。
陆争,你别给我机会。
其实他有一百种办法与我抗衡,可是重犯审的陆争像是变了一个人,确实是以柔克刚,化了我的针锋相对,像是撒娇调情。
他以前不这样,陆争以前无理的很,踩着我的底线,捏着我的七寸。
一次又一次,我险些死在他手上,也一次又一次,他在鬼门关里救我上岸。
这样的男人,说恨说爱都太过随意。
有时候我也迷惘,陆争这样好脾气,我就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如果他也能像我恨他一样的恨我就好了。
针锋相对才有趣呢。
可能这也是他的战略手段吧,如果是的话这一仗陆争确实赢得漂亮。
心服口服。
我心服口服。
没什么朋友,这个时间我来到青稞的墓地。
带一把草莓糖,枯坐下来,倚靠着墓碑不言不语。
老董跛着腿过来给我送热水,我却摇头,顶着十二月最烈的风,嚼碎一整杯的冰块。
眼前的老瘸子不劝我,默默的把热水喝光,走时收走了我眼前的空杯。
畅快又窝囊,没呆一会我也走了,摸一摸女孩的相片,我说再见面就是明年了。
风云四起,我总要带来一些好消息。
那对母女的狗命,我要拿走一个作为见面礼。
先拿莫青瑜开刀吧,我喜欢这样做,让少女死在花一样的年纪里。
除夕那天我和莫乾第一次见面,事前我探过莫青瑜的底,对于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便宜哥哥,她隐隐约约带着些许的敌意。
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喜欢莫乾的。
这就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除了能分走一些家产以外没剩下半点用处。
和我一样莫乾也是突然出现在莫家的,但他比我出现的早,所以我对他还是有一些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