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修要是知道罪魁祸首还理直气壮地埋怨他,可能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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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的琉璃吊灯碎了一地,所幸没有伤到人。微弱的壁灯宛若萤火之光照亮宽敞的大厅,贺洗尘和莱修互相搀扶着穿过乱成一团麻线的黑羔羊,无视他们的窃窃私语,径直往门外走去,竟也没人敢阻拦。
赫尔,莱修少爷格兰特老爷子上前一步,他似乎猜到些什么,神色激动,干瘦的手微微发抖,你们要走?你们、你们要往哪里去?
贺洗尘顿住脚步,回头说道:噫,约莫是北边的花海,或者是繁华的都城,随处可去他转了下眼珠子,突然望向莱修,眉眼弯弯,少爷去哪我就去哪,少爷要杀人,我也奉陪到底!
莱修心里直骂狗东西,面上还嘴硬地叫嚣道:你命短,我不死,如何奉陪到底?贺洗尘低声笑了笑,也不辩驳,撇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且再说,且再说。
尤金专属的马车停歇在公馆门口,三匹黑马精神抖擞,打着响鼻吭哧吭哧地吃着草料。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贺洗尘瞧着它们丰润而矫健的身躯,深以为然。
等等!等等!格兰特追在后头,木制的拐杖把大理石戳的笃笃响。他猛地抓住贺洗尘垂在身侧的右手,听他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松开,哀求道:赫尔,带我走吧!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七老八十的老爷子声泪俱下,他三十几岁岁的时候就被尤金带到公馆,每日只能遥望故乡的方向,在寂静的公馆里转来转去,却始终找不到回去的路。
其实他已经没有家了。公馆里的黑羔羊都是战场的遗孤,是和乌鸦、秃鹫争食的行尸。但人不是「羔羊」啊!格兰特宁愿要自由,就算死在教廷的火刑架上,他也不想永远困在吸血鬼之城中,用温顺换取富足无忧的生活。
格兰特!你疯了!大厅中一头同样老迈的黑羔羊怒斥道,难道你要回到暗无天日的战场吗?!
格兰特爷爷,快点回来,领主不会伤害我们的。年轻的小羔羊悲伤地呼唤着。
格兰特颓废地摇了摇头,对贺洗尘说道:抱歉赫尔,刚才是我无礼了。你要好好活着,我的路也该由我自己来走!他转身对公馆门里的人类说道,老朋友,我愿意为自由付出代价。我要走了,你们保重。
他以前没有希望,没得选择,但破罐子破摔,几乎是每个人生来就会的天赋。摔了之后,或许还有捡到金币的可能。
啊黑羔羊群里突然走出一个身穿睡裙的小姑娘,小姑娘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宛若金砂。娜塔莎怯懦地牵住格兰特的手,我也不怕的。
不怕就好。说话的却是爬上马车的贺洗尘,他坐在车舆里,扬起下巴,上车吧,同路,便同往!
莱修拉过缰绳:你撑得住?
不瞒你说,绰绰有余。贺洗尘笑答。
***
嘚嘚的马蹄声掠过黑色的街道,惊起围绕在闪烁的街灯上的飞蛾。屋顶上时而浮现出诡异的黑影,血红的眼珠目送马车一路远去。
还没人怀疑。莱修低声说道。
并肩的贺洗尘沉声应了一下。
话音刚落,一只獠牙尖尖的吸血鬼突然从暗处扑过来。
交给我。贺洗尘暴力踹向他的面门,外围的吸血鬼出动了。
切!莱修烦躁地皱起眉头。
车内的娜塔莎探出小小的脑袋,忐忑地说道:我好像听到很多很多蝙蝠的声音。
贺洗尘和莱修面面相觑,惊异地转过头:好姑娘,告诉我,哪里的蝙蝠最少?
娜塔莎怯怯地说道:西边。
得嘞!
西边的街区最为宽阔,人烟稀少,确实是逃生的最佳选择路段。即使如此,不要命的吸血鬼还是一波一波涌上来,贪婪地用獠牙冲向车厢。
贺洗尘的风刃包裹着整辆马车,车轮底下还附着攀升的气流,减轻几匹黑马的压力:少爷,虚张声势!虚张声势你不会吗?!他手起拐落,把格兰特的拐杖用得赫赫生威,扎成小揪揪的黑发四散开来,在风中乱舞。
我他妈的会虚张声势,还要你何用!莱修破口大骂。
你连吓吓小吸血鬼都不会?贺洗尘的神情堪称惊愕,拐杖一扫,将车顶袭击的蝙蝠下巴打歪,呵,今夜逃不出去的话,少爷,咱们就要成为他们的口粮了。
我和你还没熟到可以一口一个「咱们」。莱修不悦地白了他一眼,接着蔑视地嗤笑出声,他们敢碰到我的衣角,我剁下他们的脑袋当花盆!
贺洗尘瞧了一眼他阴鸷的眉角,倏忽强风爆裂,将青面獠牙的吸血鬼们砸到地上。
够凶残!
马车一路碾过潮湿的街道,所过之处,密密麻麻倒下无数吸血鬼。天光破晓,他们终于甩掉重重追兵,裂损的马车颠过一个下破坎,猛然间四分五裂,伴随着惊呼和马嘶,车上几人滚下山坡。
筋疲力尽的贺洗尘半边身体浸在溪河中,浓郁的血色被稀释成粉红随流水而去。他只感觉四肢在抽搐,好像要散架一般。马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