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乔一闻声回首,看到楼婳探了个头出来,用只有她和楼婳才能听见的声音问:“画好了?”
楼婳颔首。
陈乔一应声走回后厨,顺带捏碎了障眼法,去欣赏楼婳的画。
在这之前,陈乔一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楼婳生前就不是专门画画的,且不说她还在红伞里待了这么多年,别说是画画了,她连现在的画笔都没有摸到过。
但成图却很出乎陈乔一的意料,楼婳将秦枫画得很好,尤其是五官,极其神似。画上的男人白衣长袍,发髻高高,手中执着画笔,神色认真专注,足以看出画画人曾练过多少次画这样的画,才能将其画得如此惟妙惟肖。
楼婳伸手抚过画纸,平静地看着她的指尖从画纸上穿过——陈乔一已经收回了让她能够触碰到阳间之物的能力:“陈老板,能不能请您将这幅画交给他?”
陈乔一答应得爽快:“好。”
她说完,看着楼婳收回手,问:“就这样了?”
楼婳:“...就这样了。”
五百多年前就该消失了的人,终于要和秦枫说再见了。
楼婳垂下头,乌黑秀丽的长发遮住她巴掌大的脸,同时也将顺着她脸颊滑下的晶莹泪珠很好地遮挡了起来。
陈乔一打出一个响指,楼婳的身体随即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一道虚无缥缈的金光,身形消失在原地。但奇怪的是,这道金光并没有就此消散,而是凝结成一缕,穿过帘布,直直往食肆某处飞去。
陈乔一毫不意外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平静地走到依旧昏迷着的秦枫面前,红唇吐出一个字:“醒。”
随着她话音落下,秦枫的身体似电击般抖动了一下,而后缓慢睁开眼,悠悠转醒。他茫然地看着陈乔一的脸:“陈老板?”
“...我刚刚是怎么了?”他疑惑地挠挠后脑勺,惊讶地发现窗外天色已经繁星点点。他来到食肆的时候,明明还不到黄昏饭点。
“你没事了,”陈乔一将伞递还给秦枫,对于发生在这几个小时里的事只言不语,“以后不会再有那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秦枫原本还有点不敢将伞接过去,听陈乔一这么说,他才犹犹豫豫地接过伞,不知是心理暗示还是怎的,他的确感觉到上面的重量比起先前来轻了不少。
他脸上顿时露出喜色,一个劲地道谢:“太好了,麻烦您了陈老板,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您才是。”
陈乔一勾唇:“想报答我?”
秦枫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陈老板,您需要什么,只要是我秦枫做得到的,我都会尽量去做。”
“两个要求,”陈乔一也不跟他客气,她先是将楼婳画的那幅画递给秦枫,“收下这幅画,不要在这里展开,不要多想。”
秦枫将画接过,正想看看里面画的是什么内容,听到陈乔一的后半句话,他便听话地将画阖上拢了拢,没有选择打开。
但当他将画卷整个握在手心里时,眉心却几不可见地一皱。
早在触碰到画纸的一瞬间,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用手揪了下,失落怅然的情绪如潮水一般涌来,仿佛失去了什么于他而言很宝贵的东西。但很快,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将他包裹在其中,他空落落的心似乎被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给填满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
陈乔一没有在意秦枫的神色变化,她慢悠悠地立起第二根手指:“第二,我如果没认错的话,你是不是那个最近在龙坛区开展览的艺术家?”
虽说陈乔一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但陈丞却是个新闻迷,陈乔一不时会从他手机上看到一些新闻,偶然间也看到了有关于秦枫的消息。
秦枫可谓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新兴艺术家,在如今这种快节奏短视频当道的时代,秦枫的画却很难得的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备受瞩目。
要说原因的话,大概和媒体对秦枫的评价一样——秦枫有一对发现美的眼睛,以及一双能将美化为笔下作品、引起大众共鸣的手。不然很难让人想象,他究竟是如何将艺术这么小众的东西变为让多数大众都能接受的事物的。
不过此时秦枫脸上没有露出任何骄傲自豪的表情,反而有些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承认道:“对,是我。”
“那我想要你的展览门票,”陈乔一竖起手指,在秦枫面前晃了晃,“两张。”
秦枫虽然出名,但他从不因此倨傲,也没想到像陈乔一这样的人会想要去看自己的展览会。他受宠若惊地摸了摸上衣口袋,当真从里面找出几张门票来。
但很快他又将门票放回原位,作势要去拿手机:“陈老板,您稍等一下,我让我助理带几张VIP通道的票给您。”
“没必要那么大费周章,”陈乔一直截了当地从他手里抽出两张票来,两指捻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两下,“这两张就行。”
说罢,她从贵妃椅上站起身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朝秦枫挥挥手:“行了,你不欠我什么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