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懂他们。”安娜叹气,把一缕头发捋到肩后转过头对张经理道:“那这件事就拜托张哥了。”
“没问题,你一会把地址写给我,我马上订票。“张经理保证道:“我以同事的身份过去,说和你不熟。”
“最好。”安娜颔首道。
容丹在旁边站着看安娜将信息写在一张纸条上,看清字迹不由得微微有些吃惊,安娜看出什么,合上笔帽漫不经心勾起笑容道:“没想到吧。”
“什么?”容丹忙移开视线装傻。
张经理已经出去了,在安娜心里容丹早就是可以信赖的朋友,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念头,耸肩道:“偏远山区啊,我上中学才第一次在镇上见到电脑。”
“那你很有天赋呀。”容丹不知该怎么接话,脑筋一转换了个切入角度夸赞道。
安娜点头,一双纹理清晰瞳仁是浅淡琥珀色的双眸神光无意识散开,唇角勾起的角度带着几分回忆道:“我跟家里关系不好,女的嘛,就应该结婚生子给家里兄弟盖套房子,最次也要换套家电,偏我不中用,也不听话。”
“闹着要念书,真考出来了又如何,学校给的钱都被拿走补贴家用了,我连饭都吃不上,就趁着午休去校外网吧捡人家机位上剩下的饮料。”
安娜自嘲摇头:“有时候站在背后看人家打游戏,我也就学会了。”
偏安一隅的小镇并不都是世外桃源,也有蛮荒之地,法律、制度、人情伦理,对错是非的界限在纷扬终年不停歇的满天黄沙里变得混淆,她生长的环境,她最大的价值就是就是十几岁时的结婚给家里拿回一笔钱,至于她所思所想并不重要。
安娜嘲讽一笑,耳畔仿佛又响起母亲尖锐刺耳的声音。
“你一定要结婚,你不结婚你哥怎么办?你哥怎么结婚?张家给七万呢。”
“要我说你就知足吧,还不是看你生的俊,这些年村里丫头结婚没有哪家比张家给的多呢。”
“什么他怎么办?都是亲兄妹我欠他什么!他想要钱就自己去挣啊。”
”谁家姑娘不是这样,天啊,造孽啊,就你不愿意拉你哥哥一把。“身手矫健的妇女腿一伸就倒在了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屋里地面上也没有铺砖,而是夯实的土地,妇女怨恨悲怆的拍着地面,转着圈蹬腿,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圆盘,很有技巧性,不一会的功夫就滚了两圈,满是艺术色彩。
“我要怎么做?让他踩着我的背爬上去么?喝我的血吃我的肉,我剁碎了也没二两重供不起他。“安娜向后退了两步,抵在灶台边缘上吼回去。
妇女见这招不管用,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用沾满油渍灰尘的袖口抹了抹眼睛,冷静絮叨的重复着道:“你就是这么不懂事,你从小就不懂事,一点不知道为家里考虑。”
”好,你哪也别去了,也别去镇上了。“妇女咬着牙仿佛看到了什么仇敌,带着一种畅快:“你一个丫头哪那么多废话,老x家香火不能断,反正家里钱都拿了,明天我们就回了周婶说这件事你答应了。”
“我没答应!”安娜双拳刹那间握紧扣在椅子扶手上,从喉口挤出撕裂的声音。
“啊。”容丹右手持杯,左手握着茶壶正在倒茶,被她吓了一跳,手腕一抖微热的茶淋在手上,烫得他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没事吧。”安娜浸入情绪太深,一时无法抽离,听到容丹急促小声的抽气声才回过神来,忙探身关切道。
“没事。”幸好茶已经晾过一轮了,容丹摇头带着几分小心道:“你在想家里么?”
“我没有家。”安娜正色道。
容丹又被噎得不知如何回应,好在安娜稍一回神就歉意道:“我不是冲你发脾气,不过是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
“那后来呢?你出来工作了。”容丹听安娜给他简单讲了前事,体贴的没有再问下去。
“差不多,家里去学校闹,我上不了学了,也不愿意嫁人就偷跑出来,什么赚钱做什么,做过网管陪玩代练,想不到拿电竞当作职业了。”安娜好笑摇头,这可是她当年等着捡人家机子和饮料时没有料到的。
“我家是我哥的,所以我非常希望能攒钱买房,给自己一个家。”安娜拇指摩挲着水杯壁隐约有些怅然。
做男生多好啊,生来什么都有,即使再贫瘠的地方,
仅有稀微到可怜的一切也都是属于他的,而自己,双手空空如也。
“你知道么?我家以前常跟我说,我结婚后就会有自己的家,可在我看来,不过是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地方换到另一个仰人鼻息看人脸色过活的地方,我过去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家里的主人,未来也不会是’丈夫’家的主人。”
“没有人关心我想什么,想要什么。”
“我只需要恰如其分的扮演好他们给我的角色。”安娜声线平静,目光中没有一丝波澜,而这角色她会扮演一生。
如果她不努力挣脱,她永远不会有什么财产,不过是旁人的附庸,从前是能给哥哥换钱的妹妹,未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