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维知话是横,但还是给人端上胖大海跟枇杷膏,巴巴地给角儿润喉。
仨人坐四方桌总觉得别扭,少一人,不得劲儿。
“哎,二爷啥时候回来?”周桥月问,“我上回看信,他不是已经以你的名义把桐油厂给雁城大学当化工创新基地了么?怎么还待在那不走呢?”
季维知一直在夹菜吃,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说:“快了,报上说他们正忙着做新油量产呢,这么好的实验成果不得推广吗?”
周桥月瞅他笑:“二爷可别把咱小维知寂寞坏了。”
不提盛绥倒还好,一提这人,季维知就忍不住到处跑,在茶几边寻摸半天,抱着一堆吃的、用的来餐桌旁。
“瞧见没?这是二爷给我寄的云城特产,他每到一个地方都给我寄东西,太多了我都吃不完。”吃不完也舍不得拿多,季维知只拆开一小袋递到客人面前,“可好吃了,你俩尝尝!”
还在吃饭的二人:……
“这块玉好像是云城什么山上的,二爷说他自个请人雕的花儿,上头还有我名字!”
“你们说我这个月给他送点啥啊?他生日还有两周就到了,要不我趁放假去趟云城陪陪他?”
小孩正雀跃着分享恋爱故事,忽然意识到对面没声了:“咦?你俩怎么不动筷子?”
两位客人脸都木了,敷衍地笑道:“没事,吃饱了。”
季维知可算逮着人说话,比平时兴奋话多:“那你们等会儿有事吗,陪我去给二爷买个生日礼物吧?”
“……”被这么一衬托,生日更近的白安贤觉得自己很可怜,“抱歉啊,陪不了,我俩准备去听戏来着。”
季维知从不在外人面前赖唧:“成,那我自个去。”
过了饭点,两位客人跟季维知道别,在路口准备分开。
“听戏去?”周桥月没急着走,哑着声,跟白安贤并排。
白安贤先是愣住,而后尴尬地笑:“我没戏听。刚刚逗维知玩儿呢,不想掺和他们小情侣罢了。”
“走吧,去戏楼。做戏做全套。”周桥月拿扇子把他手臂一勾,“一把年纪了,咱总不能骗小孩儿。”
雪还在断断续续地下,梅花都开过好几期,季维知终于又收到几封信。
季维知把桌子擦干净,才拿美工刀小心划开信封。
果不其然,都是盛绥的笔迹。只不过因为中途大雪封路,断断续续的隔了好些时日信才一起送到,读起来竟还能连得上。
其中一封上说,[出发了,可能有日子没法给你写信],下面附上火车班次。
季维知盯着那往返地点时间看了好半天,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
这不就是今儿吗!盛绥要回来了!
季维知拎起外套,拔腿就跑。风在他耳边呼呼地吹,冷冽地刮着脸颊,他却只觉得热,像喝了一壶热酒一样。
虽然车站通报说车轨也被大雪冻住,车估计要到傍晚才进站,但季维知就是着急,恨不得能飞过去。
总算挤到站台附近,季维知又慌了。刚刚他被局里临时叫去干活,连衣服都没换就急着来接人,还在人堆里搡了一圈,现在自己肯定又皱巴又糙。
季维知临时抓了把水,往头发上捏两下,希望被睡翘的角角能下去,祈祷它给点面子,久别重逢见男朋友,总不能丑着见嘛。
被乌泱泱一帮人挤着站,季维知也不说累,反倒劲头十足,等了几小时后车总算到了。
季维知在一群人中搜寻,眼睛都快望穿了,终于见到熟悉的身影。
“这儿!这儿!”他跳着挥手。这地方人人都巴不得自己更显眼,所以根本没人注意这位军爷搁那喊什么。
来人闻声也朝他招手,缓缓地穿过人潮,不小心挤到别人还会说“抱歉”。这么一路道着歉走出来,盛绥的大衣也沾上不少灰。
季维知扑哧一声笑了。
盛绥站住脚,放下皮箱,朝他张开双臂。
“二爷!”季维知扑到盛绥怀里,惯性太大,显些把人摔个趔趄。
“欸——”盛绥一手搓着小狼似的皮毛,没轻没重地往腰上一掐,轻声说,“瘦了。”
“我故意的,等着你给我喂胖。”季维知没皮没脸,仰着脖子说,“赶紧回家,我留了好多菜!”
说着,季维知拉着他,一溜烟似的往前跑,没一会就钻出车站,跑到长街路口。
嫌盛绥腿脚慢,季维知还一边跑一边回头催,倒着走也要踱步:“快点快点,咱俩还赊着账。”
赊什么账自不必问,肯定是小孩仍旧记着,走之前那没亲到数。
盛绥没法子,只好加快脚步跟他一起跑,早点回家“还债”。
眼前的景象也随着奔跑而晃动。
长街有雪,影子被夕阳扯得老长,遮住雪地中的四行脚印。
盛绥眼瞅着身前奔跑的人,有一瞬的恍惚,似乎看到九年前的自己。
——他一身笔挺军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