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胜
“平章公对赵淮被俘之事如此在意,莫非是在担心赵溍?”
“不错,我屯兵上游、屏障临安,若身后建康府生变,如何使得?”
贾似道放下了手中的情报,起身走到了地图前,指点了几处。
“我为何在意,且看看我们这四面八方,有几个人能信得过?谁家不通敌?守上游的夏贵、吕师夔便不说了,江西制置使黄万石,沿江制置使赵溍,知镇江府洪起畏……”
廖莹中道:“夏富与吕文焕一降,夏贵、吕文夔只怕是靠不住的。相比而言,赵溍是最让人信得过的。”
“夏贵一直在暗中联络叛军,商讨投降条件,我近来还在劝他,若劝不动便要着手处置了。这种时候却遇到李庭芝投降,赵淮被俘。呵,应接不暇……真是应接不暇。”
“平章公太难了。”廖莹中无奈道:“大宋社稷只由平章公一力支撑。”
“社稷至此地步,已非凭一人之力可挽狂澜。回想当年蒙古入金,孟帅尚有赵葵、杜杲等人相助。”
贾似道话到这里,目露不甘,道:“如今呢?吕文德死、李庭芝降,连我一手提拔的陈宜中也背叛我。谁人与我同扶社稷。”
廖莹中不由讶异,暗道以平章公之自负,如今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平添了一股英雄迟暮的悲凉感。
为表虔诚,他骑马到了三里地外便下马步行,亲身登上怪石嶙峋的山路。
鲁港,传递命令的号角声此起彼伏,船只来来回回不停地调动。
就在次日贾似道便动身往三圣寺烧香。
“平章公,听说城西南有座三圣寺,十分灵验,是否去拜一拜,求佛祖保佑此仗得胜、社稷无恙?”
两军仅隔不到两百里,一旦高长寿下令出击,一日就能抵达宋军防线。
“传令下去!平章公连夜召诸将议事!”
地图已经支好。
如此,时局稍缓,大宋社稷犹可徐徐图之。
“小人在城头看得分明。”
贾似道扫了一眼,见夏贵还没来,不由有些失望。
贾似道的大营就设在岸边,士卒们来回穿梭,忙碌不停。
贾似道心情好了不少,振奋了精神,看着眼前的山路,自语道:“我必不会称了那些小人的意,待我抽出手来,回临安收拾他们……”
贾似道正要摇头,其后又觉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也许正是这一动念能逢凶化吉也未可知。
待给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香火钱,他便更加心静下来。
到了三圣寺,贾似道亲手敬了香,给佛祖磕了头,难得表现出些敬畏之色。
贾似道定眼一看,果然见那笋片的形状像字。
他偏了偏头,读了出来。
但此时再看,那字型偏长、偏瘦,尾钩锐利、瘦挺爽直,书法功力非同凡响……真是宋徽宗的笔迹。
“前两天还说没破九江,这么快连池州都破了……”
“叛军到了。”
“此为天佑平章公、天佑大宋之兆啊。”
“肃静!”
“都以为赵淮降了,但赵淮乘小船到了城下,却是对赵溍大喊‘兄长,男子汉,死就死,不要投降’,叛军大怒,当场杀了赵淮,将尸体推入江中。”
原本想说“便是亡国,能否有一仗让后世值得一提”,但他知道这些将领怕是受不了这样的激将法。
“我来得迟了,请平章公调遣。”
“报!叛军已破池州,池州守将赵卯发自缢而死……”
“就在这两日安排走一趟吧,多备些香火钱。”
事实上,夏贵到现在也并没有实质上的叛国,至少贾似道与宋廷都没有证据。只不过因为夏富被挟持着叛投,夏贵又曾语露大宋气数将近之意试探诸将,让贾似道认为其有反意。
贾似道接过赵溍的传书,转头向自己派往建康的士卒道:“后方情形如何?”
随着这个消息,唐军已到了贾似道面前。
贾似道甚至还恢复了些许浪荡习气,与廖莹中笑言道:“便是败了又如何?我有外甥女在李瑕身侧,至不济也能保得一条性命,游览山川……昨日我问谁家不通李逆,却忘了我家才是与李逆勾结最紧的一个。”
“百数十年前,吾寺三位得道高僧路过此间,恰遇电闪雷鸣,他们连忙避到一棵白果树下,忽一道炸雷将白果树劈倒,他们却安然无恙,唯见空中佛光大亮,观世音菩萨显露真容。此事传入皇帝耳中,皇帝遂欣然提笔赐书‘三圣古寺’……”
“自古争天下,本就是几家亲戚相争。隋代北周,唐又代隋,无可厚非。”廖莹中道:“说来,李逆也得唤平章公一声舅舅。有此关系,平章公尚能捍守大宋,不必过于忧虑夏贵、赵溍等人。”
“赵溍早早便收了长江北岸的船只,因此叛军虽得两淮,却没有船只,只找到了几艘渔舟,押着赵淮到金陵城下招降赵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