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清晨,天灰蒙蒙亮,一场绵绵细雨将整座板桥店笼罩。
朦胧的雨雾直到晌午时才停歇,不一会,两艘江船靠岸,挑担的货郎、赶着牛骡车驾的商贩下了渡船,走渡口东边的土路前往板桥店。
这些行脚商们,有的要在板桥店落脚,有的要找邸店存放货物,稍作停留便要前往别处。
板桥店便是商贩们的中转站,从这里将南北商货发往各地州县。
泥泞的道路上人群熙攘,牛马叫唤声不绝于耳,湿滑的淤泥地被装载货物的沉重板车压出深深辙痕,有倒霉的商贩车轮陷入泥地里,焦急地吆喝着四处寻人帮忙。
朱秀、潘美、胡广岳三人下了渡船,打听清楚板桥店所在,雇了一辆装载半车皮毛货的板车,请车把式把他们带到板桥店。
板车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车把式大声吆喝着挥打鞭子,两匹老骡卖力地埋头前行,车轱辘转得飞快,溅得泥水四起。
朱秀三人坐在颠簸的车板里,面色发白死死抓住围栏,颠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慢些!慢些!”潘美凄惨地嚎叫。
车把式是个四十多岁的淮西汉子,回过头咧嘴冲潘美嘿嘿笑,露出满口黄牙。
潘美说的是开封官话,车把式听不太懂,还在不停挥打鞭子,骡车速度不减,强烈的颠簸感顺着木车轮传到车板,整辆车都在剧烈的摇晃下卡察响。
朱秀吓得不敢说话,生怕这板车跑着跑着散架,他们三个一头栽进泥地里。
“你他娘的慢些哩!~”潘美气急败坏地直骂娘。
车把式还以为客人们对他高超的赶车技艺表示惊叹,越发得意洋洋,气势如虹地吆喝着挥打鞭子,板车速度再加快三分。
于是,湿漉漉的泥水路上,只见一辆两匹骡子拉着的板车,风驰电掣般驶过,溅得泥水四起,惹来一路咒骂声。
原本要两个多时辰才能走完的路,车把式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赶到板桥店。
骡车停下,车把式跳下地,冲着朱秀三人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乡音浓重的淮西话叫人听不懂。
“驴操的王八蛋....”潘美脸色发绿,又气又急,跳下车就要找车把式理论。
朱秀爬下车板,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给他钱,让他走!”
胡广岳最是不济,两脚刚一沾地,撑着双膝弯下腰就开始狂吐不止。
车把式拿了赏钱,又叽里咕噜说了一通,美滋滋地赶着骡车走了。
朱秀原本是不想吐的,看到胡广岳黄黄绿绿吐了一滩,恶心不住,“呕”地一声弯下腰也吐了。
潘美捂住嘴没跑出两步,也蹲在地上阵阵干呕。
板桥店西道口,三个年轻后生蹲在道旁呕吐不止,惹来过往行人阵阵笑声。
看他们这副样子,就知道是北边来的,坐不惯江船,加上一路车马颠簸,两腿虚软,不吐才怪。
过了一会,三人相互搀扶,进了街边一间食肆,找了张桌子坐下。
店小二殷勤地拎着茶壶过来倒茶,三个粗糙的土陶碗摆开,倒出的茶水也满是碎渣,一看就是用最便宜的茶砖冲泡成。
三人顾不上讲究,端起土碗咕都咕都勐灌,温热的茶水下肚才恢复几分精神。
“听口音,三位客官是从河南来的吧?在这大江之上坐渡船的滋味不好受吧?嘿嘿~小店有几样清澹开胃的小菜,专门招待像你们这样刚下船吐干净没胃口的客人,三位要不要试试?”
“....照你说的来一份吧~”朱秀哭笑不得,这店家倒是精明。
“好嘞!客官稍候!”
店小二放下茶壶,跑进灶房吩咐。
“这长江天险,果然名不虚传!想咱老潘也坐过江船,黄河、渭河、通济渠几条大河上的渡船也没少坐,却不像这一次,在那河面上颠簸飘零,一个浪头打来天旋地转,差点没吓尿裤子!”
潘美端起土碗,满脸心有余季。
胡广岳脸色泛白,苦笑道:“那车把式的骡车也不好坐,吐得我苦胆水都干净了....”
朱秀泛起恶心感,变了脸色,怒视他:“闭嘴!”
三人默默喝茶,不再讨论这一路南下,坐船过江的心得,以免刚刚消停的肠胃又开始作祟。
没过一会,店小二把菜上齐。
一盘清蒸河虾,一碟酱汁蘸料,一盘荷叶糯米饼,一份油酥,还有两碗清澹羹汤。
潘美舀了一碗羹汤尝了口,果然清香可口,又一连喝下三碗。
三人动快,店小二倒也没哄他们,这几样清澹小菜吃起来当真清爽开胃。
“怎么样客官,咱板桥店的菜式还不错吧?别的不敢说,要论吃的,板桥店大大小小五十几家食肆,就没一家差的!就连一块寻常的老面馍馍,咱板桥店人做的就是比外边的好吃!”
店小二得意洋洋,对自己板桥店本地人的身份充满自豪。
朱秀使了个眼色,潘美从怀里摸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