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仔细一琢磨,觉得钟繇所言有些道理,又不全对。
按照钟繇的说法,就挑不出合格的人来担任功曹。
为了德政来渤海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就算有所耳闻,甚至是有一两面之缘,相互之间也谈不上熟悉,要想了解对方的优劣长短,授以合适的官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难道不要功曹,学天子在冀州的新政,用考试的方法?
这显然不行。
“以元常之见,又当如何?”
“友若在长安应该见过许文休,怎么会忘了月旦评的另一个主持人?”
荀谌一愣。“许子将?”
“正是,我已经写信给他,请他赶到渤海来。”钟繇抚着胡须,信心十足。“我不仅要推荐他为渤海功曹,还想请他在渤海重开月旦评。”
荀谌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没有说话。
“你不赞成?”钟繇眯起了眼睛。
荀谌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恢复了平静。“元常在上党治绩卓着,愿意为了德政弃官之渤海,屈居一县令,忠义可嘉,我岂能不赞成。只是纵使许子将知人,初到渤海,恐怕也要一些时间熟悉。如今之计,还是由韩宣担任更好些。”
钟繇想了想,微微颌首,算是同意荀谌的意见。
“经过魏郡、清河时,我看到了征集党事的邸报。”
“我也看到了。”荀谌的心里有些发苦。
看到邸报之前,他已经接到荀或的书信,知道此事无可挽回。不管是天子的意思,还是杨彪的意思,朝廷对党人的清算都势在必行。
而且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知错才能改错。
天子减少宫室规模,大幅度降低皇室消耗在先,没有人可以拒绝这个提议。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迫切的希望张昭能够成功,以此证明党人虽然有些偏激,却是为了崇高的目的,而不是为了个人私利。
之前没有成功,是因为皇帝不配合,阉竖阻挠,这才逼得党人走极端。
可是到了渤海一段时间后,他意识到想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
施政很复杂,渤海虽然只是一郡,大量的人际关系已经让他疲于应付。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自己缺乏地方施政的经验,钟繇来了就好了。现在钟繇来了,他才发现,钟繇似乎比他更偏激。
说来也是,如果钟繇不偏激,又怎么会放弃上党太党,来渤海担任一个县令呢。
荀谌有些不祥的预感。
——
张昭热情接待了钟繇,交换了如何施政的意见。
钟繇直言不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如今的渤海郡与普通的郡国不同,大量百姓迁出,大量士族迁入,如今居渤海人口大多数的并不是渤海人,而是外地人,尤其是以兖豫青徐四州居多。因此,不能再按照旧制,任命本地人为功曹、主簿、主记等大吏,应该抛弃地域限制,择优录取。
如今的渤海最大的优势是什么?不是土地,也不是物产,而是人才。
各地的士大夫集中到渤海,让渤海拥有大量的人才可用。本着举贤用能的原则,不应该将大吏的选择范围局限于渤海本郡。只有办事的员吏一级,而且是针对具体的事务时,才应该优先考虑熟悉情况的本地人。
钟繇话音未落,韩宣就冷笑一声:“钟君此言,让我有似曾相识之叹。”
钟繇不紧不慢地说道:“还请功曹指教。”
韩宣放下快子,用手帕擦了擦嘴。“中平六年,袁本初东奔,至渤海,后被董卓任命为渤海太守。随行诸君也是人才济济,其中不乏汝颍才俊,盛况不亚于今日。”
他眼皮一抬,看了钟繇一眼,笑道:“只可惜,经邺城一役,这些汝颍才俊倾心朝廷,纷纷入仕,只有寥寥数人来了渤海。就此而言,我还是很敬佩钟君的,知其不可而为之。”
钟繇有些尴尬。
他听得懂韩宣的嘲讽之意。
当初袁绍东奔,他没有追随袁绍。如今袁绍败了,他来到了渤海,却在有意无意的复制袁绍的做法,想让外地人力压渤海本地人,多少有些不自量力。
韩宣说他“知其不可而为之”,就是这个意思。
“功曹何必未战而先怯?”钟繇正色道:“蒙天子恩准,在渤海行德政,四方贤能毕至,又岂是汝颍才俊?功曹蒙府君器重,正当倾力相助,奈何出此沮军之言?”
韩宣冷笑道:“宣不才,曾经战阵,略知先为不可胜,再为可胜之理。自问见识浅陋,不敢与群贤共坐,还请府君另择高明,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