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兴和军驻扎进了刚刚收服的隰州城。
没有经过惨烈的城池攻防战,流寇老营早就逃了,扔下了数万一无所有的战争难民。
流寇坏就坏在刻意破坏,此时的隰州被烈火焚过城,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只有几个庙宇依然完好。
宣大总督耿如杞也在耿大和二百铁甲家丁护卫下赶到隰州,他不仅仅运来了一万余石粮食,还带了一些猪羊犒赏三军。
州衙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总督大人也只得在城南的普济寺落脚。
至此为止,山西境内宣告没有了大股流寇,所有的州城府县都收复了。
但是流寇过境导致房屋被焚毁十数万间,数十万灾民流离失所。
即便集中宣大地盘的全部力量救灾,恐怕也得有几万甚至于更多升斗小民熬不到春天。
这就是明末的现状,打流寇不难,最难的就是善后。
如果没有能力安置战争难民,这些难民很快就成为新的流民,渐渐的发展成流寇。
黄毅已经弄了十几万人口,达到了极限,他不想干了,准备回根据地。
所以主动承诺接受安置三万难民,派遣章东率领所有的炮兵、辅兵和壮丁踏上了归途。
不会有谁存在不同意见,嗷嗷待哺的难民实在太多,兴和军接受三万没开口索要额外的粮食,等同于解民之倒悬。
黄毅当然想多要些粮食,但是看到还有那么多难民决定不为难老丈人和山西巡抚、兵备道……
他身边只剩下了骑兵和骑马步兵,而且都是一人双马。
辅兵、壮丁和难民需要运送缴获的粮食和财物,行军速度快不起来,走到根据地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
双马骑兵能够做到以平均一天一百五十里的速度持续十天,如果不惜马力急行军,做得到一天奔袭三四百里。
马匹多机动力强大就是兴和军的本钱。
所以只要是被黄毅打掉的流寇,基本上没法东山再起,因为流寇老营的马匪根本逃不了。
马匪是流寇的中坚力量,这些人多吃多占多拿,所以养得壮实装备好。
打了马匪不仅仅能够缴获马骡,还能缴获大量金银财宝。
兴和军剿寇小半年,到手的金银财宝的价值不低于五十万两,弄到了十几万人口,该见好就收了。
耿如杞原本还有些心事重重,原因很简单,怎么解决胆大包天的女婿裹挟监军大太监这种绝无仅有的大事。
以前是回避,装湖涂,推而不知。
现在山西流寇被打跑,到了分润功劳的时候,他必须跟王坤协商、沟通。
随军打仗,每天推进几十里,听说监军是跟将士们同吃同睡,这该是吃了多大的苦?
耿如杞想象不出。
山西平定,王坤意识到将要熬出头,一直在提醒自己忍耐再忍耐,别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
可是在见到耿如杞的那一刻还是百感交集,连话音都带上了哭腔。
“大人,洒家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
王坤以前白白净净,皮肤比青楼的姐儿还要白嫩,如今不仅仅黑不熘秋还一脸的皴裂,耿如杞愣是没认出来。
“你是王公公,几个月没见,你怎地、怎地……”
耿如杞一时间没法形容,又意识到是女婿冒天下之大不韪,居然结巴了。
怎地?还不是你那无法无天的女婿害的?
此刻王坤大有哭诉一番的冲动。
可是转念一想,苦已经受了,人活着就得向前看啊!
在耿如杞面前哭诉黄毅无法无天有用吗?
这老小子会不会跟女婿合伙弄死洒家,然后给朝廷报上个监军大太监亲冒失石参与收复隰州之战,不幸中流失不治身亡。
于是乎王坤故作姿态,他昂起头,道:
“洒家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当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太好,太好了,如果王公公能够不辞劳苦亲自送捷报进京,这里的好处必然无法想象!”
“进京?大人是什么意思?”
“你这个样子本官亲眼看到后震惊不已,但是说出去满朝文武有几个能信?
如果让陛下在正月里看到宣大的捷报,见到你这副样子,陛下心中该是怎么想?”
老狐狸啊!王坤不由得激动起来。
回京师?王坤天天都在想,梦里不知道哭醒多少回了。
崇祯皇帝的性子他何尝不知,他相信,皇帝一定细问山西的战况,问军情、民情。
他是亲身经历者,肯定对答如流,再有意无意让皇帝看到自己的脸和手,日后必然前途无量。
“洒家可以跑这一趟,说实话洒家许久没见着陛下,简直是朝思暮想!”
死太监说话真的好肉麻,耿如杞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既然公公决定回京那就宜早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