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场风波很快就消弭了,集市上除了留下一小片狼藉以外,刚才的一切喧嚣仿佛都没有发生过,市场终于恢复了正常。
此时朱北国很快走到了摊贩身边,他吩咐跟上来的突击队员帮着摊贩收拾地上的果肉,自己又从另外一个摊子上买了一些木菠萝,加上地上收拾出来的,出资作价,一股脑送给了站在旁边呆看的小姑娘。
摊主因祸得福,遇到贵人,自家木菠萝居然卖得了好价钱,于是小姑娘和摊主一起给朱北国一行人行了礼,摊主几乎下跪,嘴里念叨着什么,朱北国没听懂,但两名突击队员听懂了,翻译过来的话无非是说佛祖保佑善人之类的。
“小娥给先生见礼了,只是不知如何奉报先生一二……”
几声清脆的南京官话飘进了朱北国的耳朵,朱北国听得一个激灵,身形一晃差一点没有站稳,然而又很快镇定,转过身来,立刻在脸上堆起略带矜持的微笑回应道:
“姑娘莫要客气,奉报二字言重了,观姑娘衣着,莫非大明天子身边之人?”。
“是,此路人皆知,不知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哦,姑娘莫疑有它,实不相瞒,本人来自澳洲,乃前宋崖山之后华夏遗孑,祖上避难南洋极南之域,数百年来子孙繁衍,自建一国,谓之澳洲联邦,如今中土沦陷,华夏腥膻,实心同感之。
近来,余行商于此,知大明天子流寓异邦,料供奉不周,特备贡礼十二担,希冀觐见当今天子,不知姑娘能转告否?”
只见妹子抬头望来,稍微迟疑一下,便展颜对着眼前的“大善人”福了一福,然后轻启朱唇——此时朱北国注意到,那是天然的没有任何人工涂抹的朱唇,不禁内心一荡,身形一晃,还好,自己终于再度定住神色,努力地面带微笑望着妹子,眼神里充满着和善。
“先生之意……小女自是知晓,只是那场仲夏之难后,缅兵不许外人入园,有来访者一概拒之,前有内地商人、缅人僧侣送米面菜蔬及布帛日用入园,亦仅至园门,且为缅人门丁盘剥抽份……如此……亦未能见天子一面,如今之势,看管愈严,仅小女能出园采买而已,且园外供奉天子之物,只小半能至内室……”
妹子说到这里便顿住无言,朱北国听了不禁心中暗叹,用更加和缓的语气说道:
“是也,姑娘所指仲夏之难,是七月咒水盟变吗?”
“正是,如今天子蒙难,内室只有三十人,老弱妇孺,不知如何安身,亦不知前途如何……”
妹子的语气越发低落,眼神也黯淡下来,朱北国顿时有了一种想掏出柯尔特一鼓作气歼灭眼前的缅兵,然后冲进园子把永历天子救出的冲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此时朱北国只能保持微笑继续跟妹子攀谈:
“如此说来,姑娘是天子身边之人,不知能否告知尊姓名讳否?”
“实不相瞒,是为太后身边人……自小入宫,随所侍之主,赐姓刘,先生叫我小娥便是......”
“哦,小娥姑娘,朱北国这厢有礼了……”
朱大博士说着居然对着妹子抱拳深深一鞠,惹得妹子一惊,赶紧移步一边,嘴里说着先生大礼小女子不敢当之类的话,只是朱北国行完礼后,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拿过妹子的手,直接将银子塞到妹子手心,再退到一旁对妹子说道:
“此为小生见面之礼,望姑娘不要推辞……”
妹子显然被眼前的这位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然而看着手里多出来的银子,不禁小脸一红,却也不再扭捏,显然这位妹子跟着永历天子流落至此,也应该是有经历的,看事情也通透,做事情也有洒脱之气,于是立刻再次对着这位“大善人”回了一福,接着自我介绍说:
“小女子在此谢过先生,小女本是刘娘娘侍婢,仲夏之日,送舂米至太后寝室,幸免于难,为太后收留,小女子知道受人恩惠,须有回报,不知先生有何指教?”
朱北国知道小姑娘口中的仲夏之日幸免于难,就是指历史记载中的“咒水之难”,看来小姑娘原来的主人刘娘娘,就是永历身边的嫔妃,历史记载中那个女子是永历的嫔妃之一刘贵人,她在缅兵冲进内宅那日,为了不被羞辱,当庭自缢身亡了……
“指教不敢当,哦,小娥姑娘,余却有一事相告,吾意,如今既不能面觐天子,不知书信可传否?”
妹子听了眼睛一转,看了已经远去数钱的缅兵一眼,小声回应道:
“书信若有,亦须暗中夹带,不可明视。先生若有书信,小女愿代为传递,只是需候时辰,那门丁之中有与小女相熟者,彼时果若当班便于夹带,固须明日方可……”
听到小娥这样回答,朱北国按耐住心中的喜悦,咧嘴对妹子一笑道:
“既如此,且先将这十二担供奉之物入园,但告天子吾等拳拳之意即可,某明日午前必再至,届时烦请姑娘代传书信可否?”
“先生高义,此信小女必带到,明日午时在此一会,小女专候先生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