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都市,三月下旬。
连续一周的阴雨天气让几乎所有人的情绪都处于某种界于郁躁之间的状态到处都潮湿且肮脏,柏油路地基凹陷处成了一个个泥水洼,坏了的下水道时不时涌出恶臭的污水,流到人行道上,而战前哥特风建筑边角上狰狞的滴水兽则时刻不停地死死盯着匆匆赶路的行人,让人心慌不已。
整座城市仿佛被一团鬼气森森的浓雾所笼罩,不安与焦躁随着每一声咒骂溶进了水蒸气里,再变为雨水落下,让城里的万事万物变得更糟糕。
但在今天,比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埃斯黛拉看来回家路上这场骤降的暴雨完全可以称得上宜人。
一脚踢开门口不知道是谁丢弃的垃圾,她拧着湿透了的衣服,另一只冻僵了的手颤抖着,终于打开了公寓的门。
妈妈她喊道,但半掩着的卧室门内传出来的女人的呻吟和男人的辱骂将她的声音堵在了喉咙口。
弹簧床咯吱作响,肉体碰撞的声音大到连雨声都盖不过去,早晨她离开时勉强算得上干净的空气也又一次染上了精液的臭味。
第无数次如此。
她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更可悲是从小就对正撞母亲的皮肉生意感到麻木,还是对如烂泥塘般污糟的一切司空见惯,又或是她仍然会认为这些事可悲的事实。
但这都不是令她感到窒息的原因。
埃斯黛拉拖着一地水痕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反锁好房门,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不到一百呎的逼仄空间隔断了那股肉体的味道,只剩下淡淡的霉味和廉价香水的花香味,现在还要加上她身上的雨水味。
她脱光了湿透的衣服,站在门后,开始等待另一个房间里的动静结束她需要和她的母亲谈一谈。
不会等太久。那些男人向来只顾满足自己的快感,从来不管身下的女人是什么感觉,这反倒让事情简单了很多。
大概不到五分钟之后,正如她所料,在一声矫揉造作的尖叫之后,一切吵闹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衣服窸窸窣窣的摩擦声、皮带扣子的碰撞声和男人女人的小声交谈。
然后是砰的一声埃斯黛拉扭开了房门,刚好看见门口墙壁抖落下不少灰尘,全都落在了地毯上。
你回来早了,甜心。
她的母亲玛利亚沙哑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黑发的女人半倚着她卧室的门框,斜睨着她的女儿,晕开的红唇间含着一根烟,别来怪我,他临时加了五十朗克要我再吸一次他的屌,我可拒绝不了。
他听起来很大方。埃斯黛拉说。
玛利亚呼出一团烟雾,点点头:两百朗克,我可以好好睡个午觉了。
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只穿着丁字裤的胴体在昏暗的室内光下见不到太多岁月的痕迹,线条依旧迷人。
这也是那些男人依旧愿意花钱埋在她的腿间的原因你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细纹、憔悴的神情、不再紧致的肌肤和俗艳的妆容,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能知道她早已徐娘半老但她的美貌依旧惊人到难以抗拒。
尤其她还有着一股炙热而又野性十足的异国风情。
很多人,尤其是她的客人,常对埃斯黛拉说她跟她的母亲长得很像,甚至有人说她比她还要美。
每当那种时候玛利亚就会貌似嫉妒地说绝不可能她被她爸爸的基因给污染了。
那是她少有的会主动提起埃斯黛拉生父的时刻。
斯黛拉。玛利亚突然叫她,双眼仍然盯着她,你有时候真像你爸爸。
埃斯黛拉愣了一下,皱眉:为什么突然提起他?
她又呼出一口烟,撩了撩黑发,心不在焉地说:只是突然想起来了每次我快忘记他长什么样的时候一见到你就想起来了又不是我的错。讨厌的男人。她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马上换了个话题,学校怎么样?他们怎么说?
这两个问题让埃斯黛拉全身上下瞬间僵住了。
仿佛血液全都被换成了凝固的冰,又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心脏她张了张嘴,还残留着冰冷的雨水的嘴唇抖动起来,嗓子突然发紧。
她几乎是绝望地说道:他们拒绝了我的请求。
玛利亚紧紧盯着她:所以?
埃斯黛拉咽了口唾沫:我的奖学金和学生贷款早就用完了妈妈,我需要钱。
玛利亚把燃尽的烟扔在地上,碾了碾:那就去找钱啊。
妈妈埃斯黛拉乞求地望着她,望着那张无动于衷的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美丽的面容,她母亲的面容,我没法在一周内凑到五千朗克求你帮帮我。
我没有钱,宝贝,我很抱歉但你已经是个大女孩了,你应该早就有所准备的。她干巴巴地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但你至少有三千朗克的吧,妈妈?去年你擅自拿了我攒下来的三千朗克去打肉毒素,我现在只想把我的钱拿回来。
玛利亚突然像被针戳了似的抖了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