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只要从大兴城正西门金光门往里一看,就能发现城里头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正街两旁、提供普通人行走的通道被行人围得水泄不通;而凸出左右“辅街”的正街边缘上,站着一排排、一队队维护秩序的巡城军士兵。
身躯挺拔的士兵们身穿铠甲,一手握着顿在地上的矛杆、一手按着腰间佩刀刀柄,端的是气宇轩昂、威风凛凛。
两旁“辅街”上的男女老少都垫着脚尖、努力伸长了脖子,往城门方向瞅着,将国人“围观”的特殊属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一个脸色白净、手提鸟笼的锦衣青年,眯着双眼看着驶入城中的第一辆囚车,当他看清里头的人,大是失望的说道:“那个没有头发、没有眉毛的大光头长得好生猥琐,看着跟城里的小扒手没有什么区别!难道这就是刘鹞子不成?豳州州兵怎么就剿不了他们呢?”
站在一旁的,是名高大魁梧大汉,他身穿鹦哥绿袍,手持一柄大刀,当他听了青年这番话,不禁笑了起来:“悍匪之所以难剿,不是他们有多凶悍、不是他们有多能打,主要在于他们狡猾。他们一遇到强兵就逃、一遇到弱兵就打,成天东一锤头、西一棒的,和长得好不好看、雄不雄壮有何关系?真以为是黄巾军渠师啊?”
“咦?老兄你也读三国啊?”青年看了绿袍大汉一眼,问道。
“现在满城侃三国,若是不读三国,如何与友人交谈?某家这美髯看到了吧?现在已经开始蓄了。”
众人随声望去,嘴色不禁抽了抽。
说话这人是一个脸色白净、浑身绿色短打、头戴绿帽的青年,只见他眯着眼、傲倨的捋着颌下稀稀拉拉的短须;而在他身后的一对竹筐之内,竟是满当当的青枣。
众人无语:“……”
这人显然是关羽的崇拜者,都已经崇拜得魔症了!
扮起了关羽不说,竟然连青枣这个关键的道具都备上了。只是你老兄瘦得根竹杆似的,难道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绿袍大汉好笑的拱了拱手,问道:“敢问老兄尊姓大名?”
瘦猴一般的“关羽”还礼道:“不才‘小关羽’侯君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绿袍大汉笑了笑:“在下‘小关刀’王君廓……”
众人仔细一瞧,又是一呆,这个王君廓生得面如重枣,美髯数寸,手中又是一口大刀,往那儿一站,果真有关羽的几分风采。
侯君集看了看自己,又深深的看了看人家王君廓,忽然哈哈大笑道:“我是‘小关羽’,王兄是‘小关刀’,咱们有缘相见,稍后当把酒言欢、联床夜话。”
王君廓被侯君集瞅得浑身发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干干一笑:“呵呵……把酒言欢倒是可以,不过我只喜欢女人,那个联床夜话就不必了。”
“我也只是喜欢女人,不喜男的。”侯君集炫耀般的向王君廓说道:“我告诉你,我的黄花给了个青楼女子,她还足足给我包了五枚铜钱,我都舍不得花。”
“巧了,我也是……”王君廓虽然不忍心打击他,可还是实话实说道:“不过,那女子给我包了一贯。”
侯君集顿时满脸通红,如同猴屁股一般,低声都囔道:“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那名提鸟的青年差点笑死,他哈哈大笑道:“同样是黄花,人家王兄是一贯、你侯兄是五钱,两者相差两百倍,你说好看是不是很了不起?”
侯君集捂着脸窜入群之中,直接就跑掉了,连那满满当当的一担青枣也不要了。
王君廓轻咳一声,问道:“兄台如何称呼?”
“不才陈州西华殷峤,字开山。”殷峤殷开山是秘书丞殷僧首之子,尤其善长写作和书法,如今身为吏部候选官员。
说完,便向王君廓笑了笑,扭头向囚车看去。
王君廓见状,也看向了长长的囚车队伍。
这一看便吓了一跳,只见囚车之内,尽是些没有眉毛、没有胡子的大光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杨集端了哪里的寺庙呢!
原本围观的百姓,发出了阵阵哄笑。
殷开山眯着眼看向一辆辆囚车,身子忽然剧震。
只见即将靠近的一辆囚车关着一个大光头,囚车正面、侧面各自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
人犯:豳州军大将军豆卢宽。
出身:关陇豆卢氏子弟
其罪:与下属狼狈为奸、欺上瞒下,吃空额喝兵血,勾结桥山贼、劫掠过往商旅,名为官,实为贼……
罪名:待定
见状,殷开山面色惊疑不定,心说这个卫王真是杀人诛心,不,杀人不见血呐!不仅仅把豆卢宽剃光了头发、眉毛、胡子,还把罪名都公诸于众了,更狠、更绝的是生怕别人不豆卢宽是哪家子弟似的,竟然专门写了个“关陇豆卢氏子弟”。
这下子好了,豆卢氏很快就名满京华了。
思忖之间,第二辆囚车又缓缓驶来,看了一下牌子,才发现这个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