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兵部官邸大厅偏堂,兵部尚书萧玚、兵部左侍郎段文振、右侍郎李昱、兵部四司郎中俱在,只是每个人的脸色异常严峻难看。
前来“做客”的杨集放下手中茶盏,向萧玚问道:“萧尚书,围拢咸阳京兵临时官署那群人,究竟是自发而来,还是幕后有人指使?”
在他到来之前,兵部又接到了新的状况,说是醴泉军原将领已让检校醴泉军大将军辛世雄带走,可是又有一帮将校去了咸阳,这伙人比“温顺”的醴泉军原将校激进,他们差点和驻守京兵临时官署的士兵打起来了。
“卫王说的,是富平军原将校,共有两百余人!由两名郎将领头、六名中郎将陪同。”介绍至此,萧玚解释起了起因:“据说富平军检校大将军李敏就职以后,不仅以选锋之法裁汰兵卒,还要稽查历年空额、亏空,威胁那些贪赃枉法的的中郎将、校尉、旅帅、队正、录事参军事、仓曹参军事,逼他们吐出不法所得,否则踢出军营不说,还要依军法从事。可是这些人上交不法所得、罚金和赎金,李大将军出尔反尔,强硬的把他们撵出了军营,这些人心中不服,就跑去咸阳告状了。”
“朝廷此刻整顿京兵,各军各营完全能够依法追缴亏空,用不着采取诈骗手段。李敏如此失信于人,等于是在本就满腹怨气的将校身上火上浇油。”杨集摇头长叹,什么叫烂泥扶不上墙,李敏就是。
“这就是我们担忧和无奈之处。”萧玚苦笑一声,一五一十的向杨集说道:“这次整顿,牵涉太广,表面上是遵照军改方略行事,可命令层层下达以后,完全变味了,加上宇文大将军逼得紧,各军各营为了完成任务,什么手段都用上了。就拿富平军这些将校来说吧,按理说,是要以军法、国法论罪的,但李大将军擅自做主,说是事涉将校只需退回赃款、上交罚金和赎罪金,便会既往不咎,这便导致国法兵法和李大将军的承诺出现了严重的冲突。李大将军见自己的承诺与国法、军法相悖,于是就失信于人了。”
“这些富平军将校也是吃了不少空额、克扣了不少军饷,他们受李大将军所骗,倾家荡产的还上了这些钱,可结果被踢出了军营不说,之后还有可能被依法论罪,誓要给李大将军好看!”
宇文述在整顿过程中,想出一些减少阻力的办法,比如说这种有罪将校只要自愿退役,就会既往不咎,这本身是消弭祸端的一种手段,配合着段达为首的左翊卫士兵的威慑,还真有些“一手大棒一手萝卜”的味道。
但是京兵中高层将校多是出自军武世家,就算他们傻,可背后的人却是异常精明,他们岂是好相与的?想着宇文述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于是各路神仙神通尽显,把军改的节奏生生带歪了。
如此便使拟定的大方略到了各军后,变得面目全非。不过吃空额、贪墨不法毕竟是逃避不了的事实,不管他们怎么搞,也改变不了这个既成的事实,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这些犯事子弟一条命。然而像李敏这样以欺诈手段来收缴军将之财货,就有些特立独行、很招人恨了。
杨集问道:“富平军中,类似的事情多吗?”
“多得很!听说有一名郎将为了逃避罪责,竟然把自家女儿送入军中给李敏玩弄了,而后又送白银五千两、黄金五百两,这才得以保全。”萧玚下意识压低了声音,接着又道:“此外,据我们兵部探知,宇文大将军推荐给富平军的五名巡察将军,也在巡察过程中,捞到了无数钱财……”
杨集目光闪烁:“富平军那五名巡察将军叫什么?”
萧玚想也不想,便把名字一一报了出来:“他们是李孝本、孟景、席德方、贺庆芳、元武达。”
杨集听了这些名字,心头暗自冷笑。他知道萧玚说的这五名巡察将军,皆是出自宇文述假子中的八大金刚、十八罗汉、三十六天罡。
宇文述将这些假子推荐上来,既是籍此良机夯实晋升基础,同时也是希望假子们辅助自己,一起做好整顿京兵之事。然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宇文述这个当爹的贪婪不说,而他的假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五人扎堆在富平军,而检校大将军李敏又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其大将军之权估计是被这五人给瓜分了。那种行骗的手段,说不得也是出自五人之手。
照这情况来看,第一支出事的大军,九成九是富平军。
好在兵部已经盯死了这支军队,杨集自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至于李敏,完全就是“不到伤痕累累就不会懂得后悔”,既然他喜欢,那就任他自生自灭好了。
大致了解了下另外十二支大军的概况,杨集便离开兵部,返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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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路上行人稀少,反而是通往平康坊南里的街道之上,人满为患、声音嘈杂。
杨集和侍卫队伍在府门前下马,门房管事杨奕和门外仪仗队迎了过来,上前接过他们的马缰绳,笑着行礼道:“大王,回府了?”
比起人口繁多、人浮于事、开销庞大的世家门阀,王府内的奴仆要少得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