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让你,是因为当年在东北,傅师多蒙你关照。”
徐重光眸光平和,注视了过去,缓缓道:
“我之所以跟你费口舌,是因为你也曾是革命者。”
“中华武士会,明里是武术救国,暗中就是当年令清廷大员恨之入骨,又怕又恨的北方暗杀团。”
徐重光双手背负身后,抬头看了一眼金楼繁华的天花顶,摇头叹气道:
“当年你在这座共和楼中刺杀广州将军时,亦是雄心壮志,如今故地重游,看到曾寄托革命者理想抱负的共和楼变成纸醉金迷的金楼,不知你的心中,又是何滋味?”
“宫宝森,在我眼中,你现在就如同这座金楼一样,也曾有过辉煌的过去,也曾是值得人敬仰的革命者,那段过去与历史,是我敬你三分的原因。”
“南拳诸人,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曾经的洪门,天地会,哥老会,是同盟会最重要的武装力量,十次起义,次次参与,这中间又付出多少牺牲与鲜血,最终也免不了......”
徐重光感到深深的悲哀,自己如今,亦是正如他们年轻的时候一般,若有一天,当自己老了,又会怎样?
经历时间的磨损,保守挫折的打击过后,又有几人还能在古稀之年,记得自己的初心,当他回头四顾的时候,曾经并肩向前的伙伴,又是否还在这条路上。
亦或是最终,只能骑着白马孤独地追逐着前方的列车?
他闭上了眼,浓郁的悲哀充斥着他的内心。
“请。”
一切无需再说。
宫宝森看着徐重光,看到一阵恍惚,他感到熟悉又陌生,内心中升腾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曾经自己一人刺杀广州将军后扬长而去的快意恩仇就好像在胸中激荡回肠。
他的心灵早已饱受打击,在没过去那股血气。
庚子年是对他的第一次打击,师兄程廷华身死,无数的同门死在枪炮之下。
他凭着一腔热血扶保太后和皇帝,以为那就是匡正天下的未来,然而一路上所见所闻与太后对义和拳用完就杀的态度,都令他彻底心灰意冷。
吴越是对他的第二次打击,北方暗杀团暗杀失败,他虽全力营救,救出张容,可最后却也因此,引发后续的薄无鬼事件,令师兄丁连山从此堕入鬼道。
军阀混战是对他的第三次打击,本以为推翻清廷,一切就会迎来好转,到那时,北方暗杀团也能解散,然而此后却是无数年的军阀割据,土匪横行,可谓民不聊生。
北方暗杀团继续活跃,杀土匪,刺军阀,一如当年刺杀清廷大员。
然而,纵使拳术通神,也仍然是肉体凡胎,被卷入其中,只能是死伤无数。
最后,宫宝森观天下军阀,认为奉军是最有机会统一天下的军阀势力,所以他选择加入奉军。
他是张大帅的护卫官,陆军讲武堂总教官及奉军巡阅使,奉军将领多为其门下学生。
然而谁也没能想到,曾经极其辉煌的奉军却在短短数年后,落得个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无数次的失败令他心灰意冷,彻底躺平。
又有几个人能在无数次失败后,仍然坚持不躺平?
大部分人难道不是稍稍碰到一点挫折就躺平了?
宫宝森至少曾经作为过,尝试过,失败过。
只此一点,就比后世无数躺平之人更加可贵。
哗啦!
二道身影在众人的注视下碰撞在一起。
宫宝森起手就是形意拳抱丹坐跨的架子,先把骨架撑开,再猛然发劲,就像撑开伞的那一瞬间一样。
他的速度又快又急,挟着呼呼劲风,扑倒徐重光身前。
形意门以猴形为基础,所以往往形意拳大师都以身法灵动快捷,诡异莫测著称。
孙禄堂有孙活猴的绰号。
唐维禄有赛白猿的绰号。
宫宝森有宫猴子的绰号。
薛颠有鬼影子的绰号。
他们是一个风格。
尚云祥,傅剑秋他们则是另一个风格。
这些都能从前辈留世的拳招中窥探一二,薛颠的拳架子两跨是往里合的,而傅剑秋的拳架是撑开两跨状态。
所以两人打法也不同。
薛颠打法快,变化多,而傅剑秋伤人狠,透。
宫宝森就是薛颠这一个风格的打法,在加上八卦掌补足。
猴形意,柔八卦。
一个老头用指尖夹着一根香烟,一边抽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二道不断碰撞的身影。
看着宫宝森的猴形意与柔八卦,老头心中甚是感慨:“一晃二十五年过去了,师弟的拳术比当年更加精进了啊,比起我这关东之鬼,只强不弱啊,若非当年之事令他一蹶不振,一定能进入师哥的那个境界。”
关东之鬼,丁连山。
此人是宫宝森的师兄,当年清末洋务五大臣遇刺事件,与日本使臣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