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寰只是实习生,主要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他的老师,加之当年身上“死神”的名号渐渐形成,陆续有身边人发生命案(金妮他们做的),他难免被很多事分了心,并没有深究流水速重这桩案子的疑点。
流水速重在劫持那个男孩的时候,已经向军方承认,自己犯下了那些杀人案,环环相扣的线索证据都指向他,检察院也一致同意审理结果。
白陆:“你以为我只掌握了这些?——这些年我调查到了更重要的线索,你们知道那个小男孩是谁吗?”
检察院对外宣称,被挟持为人质的孩子是一名可怜的孤儿,但事实他曾是某个家族的遗孤。
这个家族和军方签订了能源开采权的契约,可他全家都遭到了“交通意外”,唯独他活下来了。
白陆:“当时我父亲将他作为‘人质’,他才得到军方保护,这男孩才能活下来……我找到证据足以证明,你们检察院这些人,为了从能源开发的项目里榨出利益,沆瀣一气、为的就是让我父亲背黑锅。”
白贺生从未听说这样的内幕,一时不由得蹙紧眉头。
穆承寰与松紫对视片刻,他已经猜到其中的阴谋,目光一动,“……恐怕你调查的所为证据,都是默刃要你知道的。”
白贺生:“……默刃?你说六王子的舅舅默刃将军?”
白陆眼皮抬了一下。
穆承寰点了点头:“如果没猜错,那个孩子的家族或许是他下令抹杀的,他是为了进一步独吞整个运输链里的利益。”
但他不得不承认,过去那一刻的自己,过于疏忽了,也太过幼稚了。
根本无法胜任肩上的职责所在。
穆承寰面对事业和成就所拥有的意志,向来都非常坚定,直到这一刻,松紫感觉到他挫败又恍惚。
“梅尔!”
穆承寰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是松紫在喊他。
“你别多想,这事不可能归结于谁。”
松紫比任何一个时刻都冷静,目光如星,“贺生,就像你们相信那个叫‘流水速重’的男人,我也这样相信着我的未婚夫。”
“我相信从梅尔的立场出发,至少当时他只能做这样的抉择。”
穆承寰望着她的目光,整个人就像突然落地生根。
而白陆却觉得,从当年再到如今,有一股巨大浪潮倾泻而来,他们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沙粒。
他下意识笑了笑,缓缓开口:“当年你射杀我父亲的画面,在我脑子里回放了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我常年失眠,闭上眼睛都是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穆承寰:“我记得,流水断刀……我记得那天下着大雨。”
那个星球几乎一年四季都在下雨。
气候潮湿,杂草丛生,大风大雨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山谷里的积水密密麻麻蔓延开。
到处泥泞不堪,水流汩汩直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军方的飞船勉强降落在一片平地,船体被雨水糊成一片,轰鸣的闪电忽闪着,时不时映亮阴翳的天空。
原先,穆承寰只需要呆在飞船里等候军方将人押解归案。
但驾驶飞船的是一位没什么经验的新人,他们停靠的地段非常危险,差点被泥石流吞没。
眼看情势危急,雨势泼天盖地,船内剩下的成员连忙先行撤离。
穆承寰就这么孑然一人,撞上了挟持小男孩躲在山洞里的流水断刀。
暴雨中对方的面容看不真切,但穆承寰依然能一眼感觉出来,那人就是逃犯。
他不得不止住了脚步。
对方佝偻着身影,在看见穆承寰之后,下一秒就肩背板直,不紧不慢地朝这边走了几步。
穆承寰一愣,手里摸到腰间的光子枪。
但他心里知道,流水速重的“刀”比子弹还快。
两人都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撑伞,所以堪堪站在暴雨之中。
就连被速重挟持在胸前的小男孩,也安安静静地,哭都哭不出声音了。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身上穿着一件明显不合时宜的灰色大衣,明明是狼狈的逃犯,穆承寰却有一种居高临下被他看着的错觉。
“流水断刀,我以美蒂帝国最高军事检察院实习检察官的身份,对你施行逮捕,请你立刻释放人质,跟我回去。”
中年男人甚至没表现出一丝惧怕,反而落拓一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我认识你,当然你不可能认识我……小朋友,你是穆显峰长官的儿子吧?”
穆承寰有些意外。
毕竟都这样情况了,眼前的男人目光镇定,神态磊落,根本看不出半分杀人狂的痕迹。
不过越残忍的凶手越会隐藏真实的自己。
这一点他还是坚信。
就像他依然看得出,流水断刀的眼底有着幽幽深潭。
穆承寰:“请不要做无畏的挣扎,如果你愿意投案自首,或许我还能为你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