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暮色笼罩在连绵的山峦之上;把其中一座本就冷清的山陵,衬地更加萧瑟。
大汉朝历经六世,除新皇陵寝尚未动工外,陵区之中已有五座皇陵;与其他四座不同的是,眼下这座皇陵看起异常的破败,仿佛鲜有人来维护一般。
其入陵的陵门年久失修, 不仅板门上的门钉锈地泛出铜绿,且上面写字的匾额,也早已褪色、字迹难辨;甚至因无人维缮,它只能一边高、一边低地勉强挂在上面。
位于山半腰的祾恩殿,远远地望上去已看不出形制,只剩下些残垣断壁;若是有人走近去看,或许能从半截焦黑的梁柱上,推断出其毁于火灾。
至于再深处的宝城之口,更是连封陵的封土都未盖上, 地宫的大门,就这么洞开着,逐渐沦为蛇虫鼠蚁的温床。
而当今天子的卤簿,此时正经过这座几近废弃的皇陵之下。
坐在玉辂中的小皇帝,命身边的李云棠掀开帘帷、透一透气;后者随即应命,刚一揭帘,便瞧见了依山而建、异常荒凉的皇陵。
先前送先帝梓宫经过此地之时,已经是深夜,因此李云棠也没注意到这些;而打道回京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此陵的“面目”,并向天子确认道:
“宅家, 眼前的这座陵墓,便是太宗文皇帝的昭陵罢?”
“嗯。”小皇帝淡淡地应了一声,态度很是敷衍,像是不像回答这个问题。
“太宗皇帝棺椁,并未被奉入乾陵玄宫之中?”李云棠虽听出了天子语气中的不悦,但还是硬着头皮问了下去。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小皇帝终于抬起了头,望向李云棠的神色也颇为复杂, “这种事情,提它作甚,只会徒增烦恼。”
听到这样的表态,李云棠也不再坚持发问,将帷帘放下的同时,小声叹道:
“太宗皇帝气宇冲深、智谋英果,未曾想到,竟不能安入陵寝……”
像是被这一句低声的感慨所触动,小皇帝一转刚刚的沉默,追忆起大汉初年的往事:
“太祖皇帝定鼎神都之后,在位十五载,于其间革除弊政、劝农兴教,使天下渐去沉疴;
而继位的襄皇帝依旧沿袭与民生息之国策,可即位后不过两年,便再起兵燹——
准部的葛尔丹侵入漠北,意图控制喀尔喀部,而后进逼直隶;彼时建虏远遁关外,自然顾不上喀尔喀部这位昔日之臣属;喀部随即向我大汉请援,并表归顺之心。
漠北戈壁,纵横千里,得此地可为京畿屏障,免前明土木堡之倾覆;而纳建虏之旧属,也可剪其羽翼,此消彼长之下,便更易攻灭残清。”
李云棠时常翻阅大汉历任天子的实录,对于大汉朝与准葛尔的交锋,也了然于心,因此自然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襄皇帝后面在位的十年间,数次与准葛尔部大战;终使葛尔丹授首,漠南漠北,尽为汉之臣妾。
当然,代价也很沉重。
毕竟原本历史上建虏入侵,便已经导致天下户口损失泰半。
而光复河山的大汉,处境则更差一些;虽成功地从建虏的铁蹄下夺回道统,但其过程则更加惨烈。
得到部分士绅支持的建虏,战争潜力亦不容小觑;自两蹶名王之役始、至汉军光复神都,这之间又足足打了二十年。
汉虏双方交兵之际,更是时不时上演来回的拉锯战;如此烈度的战争,自然会让原本已遭受重创的人口,更加雪上加霜。
税赋乃是国家运转的根本,而人口则是赋税的基础;因此兵祸连结的大汉朝,在建立之初,便显得有些虚浮。
最初十五年的休养生息,本是开了个好头,令天下恢复了一定的元气,可突如其来的漠北之乱,又把新生的大汉朝,再次拖入泥潭。
等到太宗皇帝继位之初,国朝又成了一个烂摊子;天下民生凋敝,逃出关外十余载的建虏,也正在舔舐伤口,伺机南下叩关。
新践帝位的太宗皇帝,面对百废待兴的天下,手段倒是颇为老辣,另辟蹊径从半岛上的朝鲜入手,破解困局。
甲申国难之前,黄台吉便遣兵进逼开城,与李氏朝鲜签订城下之盟时,整个半岛随即成了建虏之属地。
而大汉承接明祚,与李朝的关系,法理上要亲近一些;面对渐渐不安分的建虏,太宗皇帝便自海上遣使入朝,希望能再开东江一镇,令建虏腹背受敌。
或许是汉使口中对建虏贬低太过,抑或李朝君臣自视甚高,断然拒绝大汉的提议后,竟以报故国大明之恩的由头,独自起兵伐清。
盘踞在关外的建虏虽是残部,但还算悍勇,先前未对朝鲜掳掠,一是忌惮南边的汉军,二是经常与北面的术赤兀鲁斯发生边衅,无暇顾及东南边的小国。
可若是有人自不量力的送上门来,情况就不一样了。
李朝的军队在建虏的铁蹄之下,如同面团一样任人拿捏;与汉军作战时处处吃瘪的岳乐,在小小半岛之上,却如同杀神一般;仅以三千旗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