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特,五大爷一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发生在自己和章秋山等人身上的事情,就不得不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当了一辈子执客、伺候了一辈子人,到老的时候啥都没落下,被人干干净净的赶出了铺子,自生自灭。可谁又能想到,在这种几乎绝境的情况下,又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你说这算是命好?还是命坏?
迎着铺子里的火炉子咳嗽了半天,五大爷才又倒上来了一口气。时日不多了啊,可他不服这命。怎么着也要挺过这个冬天!对上岁数的老人来说,冬天是最为难熬的,熬过冬天,大概率就会坚持到下一个冬天的到来。
章秋山、眼前这个之前与自己没啥交往的后生,是五大爷必须要坚强活下去的理由之一。这后生除了有操持皮子的技术以外,在生意场上完全就是个愣头青,若是自己不多熬一段时间,皮行是很难将基础打好的。老天爷给了他们一个与命运较劲的窗口,应该不会那么残忍的将其关上。
若是能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将沈阳城现在唯一的大皮行给立住了脚,哪该是何等幸运和荣耀的事?
就在五大爷在铺子大堂里瞎想的时候,行里下工的钟声敲响了。一群老婆子、小孩子从后堂缝制皮货的地方起身,吵吵闹闹的离开皮货行回家。这群人是不幸的,沈阳之祸让他们家离人散。但他们也是幸运的,作为幸存着,现下的他们能好好活下去。
太阳落山,沈阳城的新移民和幸存者们都停止了忙碌,缓缓的进入梦乡。
第二日、太阳照常升起,人们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与之前的日子相比,好像现在沈阳城的生活要比以前忙了不少,可这样的忙碌,百姓们是向往的,因为每一份忙碌的都有一份收获。
五大爷在剧烈的咳嗽声中,将皮行前堂的门板一块块挪开,准备开始新一天的生意。
就在他刚将门打开,吩咐小孙女生火炉子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像野人一样的人。
“五爷?”
五大爷定睛一看,这个乞丐一样的人看着有些脸熟啊?
“五爷、俺!刘麻子的儿子,在这皮行干过伙计的。当年你老还带过我哪?”
“小刘麻子?你咋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全家不是跟着满人去满地了吗?咋又在这儿哪?”
“唉!俺是从哪鬼地方偷着跑出来的,荒山野岭跑了十来天才寻到沈阳城里来……”
小刘麻子像见到亲人了一样,竹筒倒豆子的将自己从满人手中逃脱跑到沈阳城的过程,讲给五大爷听。
这个冬天、满清的日子艰难之极,被强行迁到满地的汉人,更是苦不堪言。小刘麻子实在是忍受不住就和几个同龄人相约逃了出来,冒着冰天雪地逃跑,九死一生,五六个人就他一个活着到了沈阳城。
“赶紧先暖和一下,慢慢喝口姜汤,等会我再给你找些吃的,这会吃会把你给吃坏的。”五大爷稍微听了一下缘由后,就赶紧安排小刘麻子坐下来暖一下劲。
折腾了近一个时辰,小刘麻子才稍稍恢复过了一些元气,吃了一大碗稀饭。
这时候章秋山等人也闻讯赶到了前堂,着急忙慌的围着小刘麻子转。
“麻子、俺们几个的家人,你知道下落不?”看着小刘麻子好像有了精神,章秋山赶紧问出了他最关心的话。
“唉!怎么说哪,都还活着。”
“活着?活着就好!狗鞑子,老子迟早给他们把账算完。”章秋山没再多问,而是恨恨的说了句狠话。刘麻子的话都说成了这样,还有啥问的?家里人现在肯定是过的生不如死,可现下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祈求他们命大,能将这个冬天熬过去,到了来年再想办法了!
这个冬天的沈阳城,伤痛、仇恨夹杂着希望和新生,创痛不会那么轻易的被抹平,时不是时会蹦出来一些人事,将伤疤揭开,刺痛人心。
寒冷的辽东今冬没有战事,可人们因为战争刺开的伤口,还远没到结痂愈合的时候,走出创痛的过程并不轻松。
与此同时,在遥远而温暖的广州城,百姓们同样痛苦万分,战争的阴云又一次轮罩到了他们头上。
腊月、郑家大公子带着百艘战舰,五六万兵马,兵临广州城下!
“少主、广州城有过十万乱贼,此战咱们不可轻视。”郑家的一名家将,陪着郑大公子站在旗舰的甲板上,遥望远处的广州城,说出了他心中的担忧。
“无首之虫也,不足为虑。咱们虽然兵没有他们多,可装备精良、火器众多,又有精锐的昆仑奴火枪队和新建的铁甲军这等强军在手,区区乱贼还奈何不了?”
要是张献忠还活着,大木是不会如此轻视西营的。可现在张献忠死了,大木一下子就觉得西营成了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