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忧从衣袖中摸出一封信笺在詹士春面前扬了扬,笑容里带着欢快:
“阿桓明明是喜欢孤,不然阿桓不会愿意见孤!”
詹松林一把抢过了萧无忧手中的信笺,一眼扫过去,正是他熟悉的娟秀字迹,每一个,都如同荆棘,瞬间刺破他的自作多情。
他攥紧了双手,忍不住地将那薄薄的信笺揉成了一团,然后狠狠砸在了地上,转身离去。
少年孤傲的背影带着伤心和决然,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他心心念念喜欢过的少女。
谁不是天之骄子呢?谁的感情能容许被人如此践踏?
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原来她喜欢的,也不过是皇权之下的荣华富贵!
大齐的太子,詹丞相家的独生子,还有吏部乔尚书家的嫡次女,无一不是京城中让人瞩目的存在。
三人在繁华的京城大街闹成这样,早就围拢了一群人,远远地看着,小声地议论着。
水性杨花,不知羞耻……这样的词语隐隐约约地传来。
立于马车前的乔桓,仿佛全然没有体会到这份足以令一般少女无颜见人的羞辱,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詹松林远去的背影,眼底的波动终究彻底沉寂。
萧无忧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渐渐褪去,看向心上人的目光明灭不定。
没有人是傻子,他爱慕着的乔桓,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今天的事情,不必问,他也知道其中必定有蹊跷。
可这样的机会,多么难得。
而詹松林就此负气离去,将她扔在这里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配得上阿桓?
他看到她那样冷下去的眼神,骤然心疼。
他眼中完美又骄傲的阿桓啊,怎么能因为这样的人受委屈?
春风陡然让人觉得料峭起来,萧无忧走上前,替她挡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阿桓,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其实,你喜不喜欢我,都不要紧……我送你回去吧,改日带你去游镜春园,如何?”
这是乔桓第一次真切地听到大齐的太子殿下在她面前自称“我”,而非带着天生尊贵与高高在上的“孤”。
这从前被她忽略的声音,在这种时刻格外温柔而动人心弦。
尴尬,委屈,那些原本属于少女的情绪逐渐涌了上来。
再骄傲,再镇定,再聪慧,她也会伤心,也会觉得难过啊。
她抬起头看着萧无忧,很久之后,才摇了摇头。
“不必了,多谢太子殿下,臣女自己可以回去。”
伤心难过是一回事,但跟一个自己没有动心的人接近,始终不是她的为人。
乔家的马车穿过街角,转弯的时候,乔桓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街边的人群里,站着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身形透着熟悉,是威北候府的徐淑宁啊。
即使隔着帷帽上的轻纱,她也能似乎能看到,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得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詹松林说他有个很可爱的玩伴,但他从没说过,他的玩伴这般喜欢他。
乔桓收回了目光,凉意在心底流淌,最终结成冰霜,再也难以融化。
很快,宫中的旨意就传来出来,册封乔家嫡次女乔桓为太子正妃,择日完婚。
随着旨意一起到乔家的,是太子萧无忧。
“阿桓,我其实没有想要强迫你的意思,是父皇,那日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他知晓了我的心思,就下了这道旨意。”
萧无忧忐忑地解释着,带着小心翼翼,沉默了一下,又道:
“阿桓,若是你不愿意,我,我这就回去抗旨!”
跪了一地的乔家人都看向了乔桓,目光里带着不解
眼前的太子殿下,尊贵且不说,更是少年翩翩,人品德行都无可挑剔,皇帝能选中自家的女儿做太子正妃,简直是自家女儿几辈子的福气,女儿为什么要抗旨?
良久之后,乔桓起身,接了那道圣旨。
萧无忧是皇后所出的嫡子,早早立为太子,自幼备受宠爱。
要是她抗旨,那就是灭族大罪,若是萧无忧抗旨,那以后乔家的女儿,仍旧会因为被皇家嫌弃而遭人非议。
已经没有了退路,这样,也很好。
宫中的太子正妃嫁衣送到乔家的那一日,京城贵女都来上门道贺,徐淑宁也在其中。
她盯着乔桓身上华贵灼目的绯罗衣,称心如意中忽然有些后悔。
该换个人的……原本以为能一箭双雕,皇帝会因为太子遭人非议迁怒于乔桓,谁知道却让她入主东宫,日后,总归是要凌驾于她之上的。
但是,跟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乔桓,该会很痛苦吧?
只要没有了乔桓,一切,都能回到从前的。
徐淑宁笑盈盈地跟乔桓道喜,乔桓目光清冷如水,再无波澜。
是夜,月色凄凄,照映着世间所有的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