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慈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个梦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像是一会儿浮在空中借由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在观察,一会儿沉浸其中再次体验过往,她睡得好累,梦得也好累。
她看到自己命令着黄狗杀了赵家全家,即使在梦中,她也再次笑出了声。
之后她就像置身于时间的长河中,却是逆流而上,浸泡在一片冰凉之中,与万物规律相对抗着前行,她只觉得自己的皮肉都要被这时间冲刷殆尽,一层又一层地从她的身上剥落,她像个洋葱一般,逐渐露出最靠近源点的那个脆弱的芯。
“今天尹平中考,把这个狗杀了给他补补吧。”
黄狗的头部遭到重击,赵国良用铁丝死死缠绕住它的脖子,勒进毛发,勒进皮肉之中,勒得血肉模糊,它的舌头从口中伸出,屎尿流了一地,然后软趴趴地没了动弹。
当晚一锅香喷喷的狗肉火锅端上了桌,方慈还没有桌子高,但是跑前跑后地给他们拿着碗,盛着饭。
黄狗就依然那样脏兮兮地趴在桌下,看着桌边的叁人,一边笑着聊着,一边把自己的肉送入口中。
“国良你看!有个狗叼了一个小孩在咱们家门口!”
常彩霞早上出门倒垃圾,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挡了门,她暗道奇怪,又一使劲,外面传来了一声猫儿似的呜咽,她心中奇怪,再推门那力道居然不见,顺利就打开了门,却看到一只脏兮兮的狗,口中紧紧咬着一个襁褓,而襁褓中,居然是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女婴。
“走走走。”
她拿起扫帚驱赶着,不想让这狗和小孩挡了路,要是它硬把这孩子扔下,万一死在门口那岂不是太晦气。
“彩霞,这小孩长得还挺好看啊。”赵国良听了声音走过来,伸头看了一眼,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婴孩能够这么好看,她睁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睫毛纤长,不像别的小孩,出生的前几天都红彤彤皱巴巴,这个小孩的皮肤却白嫩光滑的如同陶瓷一般。
“要是个女孩不如留着给尹平当个小媳妇算了。”
他心里盘算着,现在村里娶媳妇儿越来越难了,听说有一家男孩为了娶老婆足足给了一万的彩礼,他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他一个月都赚不到二十块钱,娶个媳妇居然要一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大点儿还能帮着干活。”
“哎,狗也牵进来吧,能看看院子。”
温热的鼻息打在方慈的脸上,她躺在一个破烂的小被子里,被扔在田间,今天已经是第叁天了。
一只黄狗闻着她的脸,狗的鼻子湿湿的,把她弄得好痒,她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脏脏的狗脸,她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毛茸茸的怪好玩,她咯咯地对着黄狗笑了起来。
这狗围着她转了转,似乎有些着急的样子,婴儿的身边一直聚集着一些半透明的灵体,这些灵体没有具体的模样,身形极小,就像小猫一般,黄狗意识无法判断它们的善恶,露出獠牙威胁地吼叫了几声。
这些小猫般的灵体瞬间就散开了,但仍不走远,而是依旧围着方慈飘着,黄狗看它们似乎没有恶意,也放松了警惕,低头咬住了小被子,费力地拖着,向村子走去。
像是被什么挤压一般,方慈直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压得变形,她想尖叫出声,却发现自己周身并没有氧气,她痛苦地挣扎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着她前行,越往前越痛,但她无力反抗。
直到周身骤然轻松,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阵灼热,全身的皮肤都如同火烤一般,就在此时,一双大手粗暴地抓起她的脚踝,细嫩的皮肤哪经得起这般动作,其痛苦较皮鞭抽体尤有过之,她一瞬间就哭嚎了起来。
“又是个女孩。”
“扔田里算了。”
“扔了吧扔了吧。”
“众苦所随故,生为苦”
“粗重所随故,生为苦”
“众苦所依故,生为苦”
“烦恼所依故,生为苦”
“不随所欲离别法性故,生为苦”
半梦半醒之中,不知何人呢喃着一些莫测的语句,这声音如何竟是异样的熟悉,突然之间,肉体的疼痛骤然消失,她从来没有如同这般轻松过,像是浮在空中被柔软的云抚摸,她半梦半醒间,又听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此乃……生之苦……”
方慈睁开眼睛,她正躺在自己的卧室的床上,她觉得好像在梦中度过了一生一般,一个冗长又沉闷的梦,让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以至于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床边站了一个人。
她一向习惯留一个床头灯,这使得她将目光投向那人时,可以看清他的模样,由此她竟发现那人的长相竟与夏如是如出一辙。
这种感觉是奇怪的,你看到一个人,他有着与另一人完全相同的脸,但是你的直觉却告诉你,他们并不是同一人。
这就是方慈此刻的感觉,她疲惫不堪,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