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亚,把这些床单拿去晒了。”
“是,科尔夫人。”女孩应了一声,抬起盥洗室内一个沉重的木盆,艰难地一瘸一拐往外走去,她的四肢纤细瘦弱,肤色是微粉的蜜色,亚麻金色的卷发在耳后用黑色一字夹别着,歪歪扭扭,穿着一身老旧的灰色晨衣,看起来灰扑扑的。
除却一双水雾般湛蓝的圆眸以外,她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步伐笨拙,表情木然。在晾衣绳旁边站好,刚要把木盆放下,突然双腿一软,重重地整个人摔在地上,湿漉漉的床单滚落一地,沾满了灰土,她的呼吸一滞,透过飘荡垂坠晾晒着的米白色布料间看到双一尘不染的旧式皮鞋——是伍氏孤儿院里每个孩子都有的,往上是灰色针织长筒袜,包裹着修长的小腿。
她抬起头时看到一张苍白精致的俊俏脸蛋,黑发黑瞳,低垂着眉眼看她,神色桀骜。
利亚并没有害怕,她的注意力全被这男孩手上正被上下抛接的一枚水煮蛋吸引了,他身后刚被打劫了食物的两个小孩见有其他倒霉蛋引走了这家伙的怒气,忙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跑回屋里去。
“喂,”男孩以皮鞋尖踢了踢她的手指,“你不许把刚刚看到的说出去,听见了吗?”
利亚缩回了手,挣扎着爬起来,呆呆地坐在地上,仰视着他,“那我可以吃那个吗?”
“什么?”
她指了指男孩手上的鸡蛋,咽咽口水,期待地又问了一遍:“我好饿,我想吃这个,可以吗?”
已经一早上没有吃东西了,今天的早餐被两个欺负她惯了的年长些的小孩抢了去,她的反应偏慢,动作缓笨,就算是理论也说不过别人,只好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那碗燕麦粥落入他人手里,直到现在,肚子里依旧空荡荡的,手脚无力,走路都打着摆。
可她也无处去说,这里的孩子即使吃穿不愁,也只能保证温饱,其余心理上的关心疏导几乎为零。来这里的第一天,她就吃了整整两叁个成年人份量的食物,差一点就要撑死,此后贪吃愚笨的名号就传了出去。没有人关心她为何会变得这样,孩子们最是天真,恶意也最是纯粹,被欺压、嘲笑、羞辱,这些已经成了常态。
实在是太饿了,她扯了扯比她高出许多的这个男孩的袖口,可惜祈求错了对象,被一只毫无血色的小手厌烦地拍开,皱着眉威胁道:“如果被我知道你乱说些什么——”尽管年岁尚小,这种事情显然已经做了许多次,十分熟练,以为可以很好地震慑住这个满脑子只有食物的小女孩,准备转身就走,仍然被身后一个小尾巴似的家伙跟得很紧。
几乎是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不论怎么作弄她也没用,就算是越来越过分也无济于事,利亚觉得这些都是不重要的身外之物,她仅仅是想到了一个很浅显却有用的办法,为此她什么都愿意做。
为了赶走她,男孩试了很多次,起初是言语相加,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后来他故意扯痛利亚的头发,她也仅仅是小声呼痛了一句,又忍了下来;踩脏她的鞋,她觉得无所谓;捏着她的脸颊拉扯,她眉头绞在一起,眼眶里的泪珠一颗颗沉默着滚落,一双蓝眸像晶透的托帕石,熠熠闪着水光,无端使他停下了动作。
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他也只能沉着脸,接受了自己拥有一个小跟班这个事实。
在这之后,能欺负利亚的人只剩下了一个——汤姆·里德尔。
里德尔不愿意被除利亚之外的人叫‘汤姆’这个名字,他觉得太普通,太不特别了,随处可见,满街都是,站在伦敦街头随便喊一句说不定都有一大片人回头。
但利亚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总是凄凄惨惨地哀声叫他,随后就会被塞了一手的额外食物,有时是他从别人那里抢来的,有时是凭借自己的口才和姣好的容貌哄骗来的。里德尔依旧每天忙着反击那些欺负他的人,但若是不长眼的将手伸到利亚身上,就会被暴怒的男孩给予最印象深刻的‘教育’。
里德尔不允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欺负利亚,他自己却不懂得收敛。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利亚简直是百依百顺,像个小仆人,为他做那些分配好的工作,端茶倒水,冬天还要充当手感舒适的小暖炉。
她被投喂得很好,长了一身软绵绵的肉,不再是之前那个骨瘦如柴的小豆丁,脸蛋圆润,身上几乎看不到明显的骨节,十指都是圆乎乎的。头脑依旧不太灵活,满心只有好吃的食物,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会被分给每天换着花样戏弄她的男孩,特别是当她又一次从投喂者身上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
他们之间,一个给予,一个接受,反过来亦如是,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习惯了有个安静的小家伙,看起来普普通通,一看到吃的就双眼放光,为了达成目的,什么好听话都和不要钱的一样对自己说出,‘汤姆’‘汤姆’的叫个不停,其他时间又变得随和懒散,对不感兴趣的事情全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一直这样长到了十一岁,他们的生活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
“你好,汤姆。”有着赤褐色长发的瘦高男人向里德尔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