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定于九月十六发榜,可就在九月十五中午,贡院便开了侧门,几个书吏出来在贡墙上贴了三张纸。
当即就有一帮看热闹的拥簇了上来围观,贡墙前站了四个衙役,杵着水火棍挺胸腆肚的站着,用下巴看着这群百姓, 满脸的不屑。
没人觉得奇怪,贡院的衙役每逢会试的这几天,都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看谁都觉得是文盲。
这五张白纸写满了好看的字迹,有认识字的就惊呼了一声。
“这是谁的卷子,如何全被贴了出来, 莫不是作弊被公示与众?”
好在现在也有读书人,当即就大声冷笑:“睁开你的狗眼,这是张信之的试卷!这文是真好啊~~!委实是绝妙~!”
不多时有大批的举子闻讯赶来, 贡墙前试卷下,一众黔首变成了近百进学冠在攒动。
“墨义全对!这张信之果然非人哉~!”
“墨义虽难,但也只是记性好,你看看这篇《爱莲说》,圣人在上,这世间竟有此等好文!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妙,妙极~!”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孔子云,何陋之有?”有嗓门大的一遍遍的念着,不觉着眼泪就落了下来。十年寒窗,合家糠菜,老瓦断垣,寒家学子的苦楚和倔强全在这短短一篇《陋室铭》里了。
卷下举子很快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锦衣华服, 脸上全是陶然之色, 最是推崇《爱莲说》;而另一派则是布衣葛鞋,一脸的冷傲,口中只说《陋室铭》的好。
锦衣派以兆北举子陈元尘为首,陈氏乃北地数一数二的世家,传承已历四朝二十六帝。此人二十出头,只是读了一遍,就将《爱莲说》整个背了下来,心中一时全是莲花的白色与韵味,尤其是那些如莲花般的可亲女子的音容笑貌在脑子里来来去去。
“此文大雅,非品行高洁、志趣超然者不能读也,”他微笑着看向了对方领头一人,话里却是带着刀子,“若被污俗之辈含在嘴里,看在眼中,委实让人痛心疾首,与天下君子悲乎?”
这是在含沙射影的贬低对方,尤其是布衣学子中这些日子与其一直斗得不相上下的雁南举子郭逊然。
郭逊然年纪稍长,已有二十七八,闻言却是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服饰,只是一件普通的布袍。
“污俗之辈?”郭逊然傲然一笑, 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反问了一声,“敢问,何陋之有?”
两群士子正互相抵触,不妨又有远远站在外边并不过来看文的士子却在冷笑:“圣贤文章浩若烟海,偏偏为了一个举子的文章争论起来,却是好笑,到底是见识浅薄之辈。”
这地图炮开得妙,立即让那两帮人同时针对起这二十多个人来。
而这些人,正是来自国子监的监生,向来是自视高人一等的,尤其是在教学资源上自认傲视全国。
这话对陈元尘的伤害最大,自认家学渊源的他如何能忍得住这种嘲讽?
“国朝养士两百年,国子监就出了尔等这群眼高手低之辈!敢问开国以来,本朝国子监又出了几篇能盖住这两篇的文章?”
郭逊然当即叫了一声好,但又马上叹息了一声:“陈老弟却是冤枉他们了,本朝国子监莫说几篇,便是一篇都没出过。所以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好文章都是古之圣贤所作,如今的人都不配做出好文章了!”
萧彦真就在这群监生当中,他作色上前大声喝问:“好文章自然是古之圣贤所作,尤其是圣人文章,也是尔等能指摘的?”
“萧兄所言甚是,前人为师方可传千古,今人不如古人,如同子不过父,孝道与师道在上,诸位这圣贤书岂不是白读了?”
说话的是国子监月考原来的第四名,如今的第一名马尚国。前三名莫名其妙的呜呼哀哉,他这几日谈起这个就忍不住落泪,欢喜的眼泪原来是甜的!
听到这等言论,陈元尘的笑声又大了三分:“周公与孔圣,君可试论之?”
陈元尘说的是作《周礼》的周公和开创儒家的孔子,两者都是圣人。
“何须论之?周公在前,自然是周公更圣。”马尚国根本不迟疑,直接表明了态度。因为《周礼》是孔子提倡的所有君子的行事典范,而周公的人臣成就与操守也是所有读书人的第一楷模。
陈元尘当即笑而不语。
那边郭逊然却一时没忍住笑声:“如此,可知老子更圣矣!”
这话不是说他自己这个“老子”,而是说按照马尚国的理论,比孔子在前的道家始祖老子,要比孔子更厉害。
读书人能认这个?
上百人的笑声,压住了国子监这群人的抗议。
这一刻贡院的侧门再次开启,有个书吏匆匆走出,又将一张试卷贴在了墙上。
“是张信之的第三卷!有趣,有趣,题目正是《师说》。”
所有人都顾不得再调侃国子监的监生们,都围了过去。才只看了几句,郭逊然就大叫了一声:“此人不俗,若不官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