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籁,浩瀚夜空之下,浩瀚的边疆大地上,蜿蜒如巨龙的长城上,点点火光闪烁,将士星夜披甲,伫立长城, 北望大漠,履行着守土之责。
而在这绵延长城的其中一点,大同府城,如今,却已是换了青天。
蒙古叩边,攻陷大同, 如今, 在这绵延的长城守备线之上, 大同,已是城楼变了大王旗,在事实上,已然被蒙古占领。
蒙古大旗飘扬,城楼上,不是着鸳鸯战袍大明将士,而是穿着五花八门的草原蒙古将士。
夜空之下,火光闪烁之间,蒙古将士三三两两汇聚在城楼上,满是散漫松散气息,对绝大部分蒙古将士而言,守城之事, 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依葫芦画瓢,学着大明的城防体系,倒是学了个四不像。
但再怎么防备松懈, 高大巍峨的城墙,还是足以留给驻守大同的蒙古将士足够的反应时间。
只不过, 这几天的大同城, 却是不同以往, 自蒙古攻陷大同后,紧闭的城门,这几天,已是彻底洞开,成为了一个物资的中转点。
蒙古铁骑在大明疆域劫掠的财物人口,源源不断的送至大同,再从大同,源源不断的送回草原,日夜不休,时刻不停!
一车车物资绵延不绝,一个个被麻绳捆缚,衣衫褴褛的百姓,如牲畜一般,在蒙古士卒的马鞭与呵斥声中,近乎麻木的前行着,
曾经的大明使臣,堂堂正四品朝臣的施邦耀,此刻,竟也是沦陷在了这般麻木的队伍之中。
究其原因, 不过是因为大同被攻陷后, 蒙古几部大汗,志得意满之下,原本对施邦耀的顾忌,也被彻底放下,才得已沦落至此番地步。
只不过,较之普通百姓那麻木的眼神,施邦耀纵使衣衫褴褛,血痕犹见,其眼神,依旧炯炯有神,只不过,再炯炯有神,在此情此景之下,也难掩悲愤!
百姓如牲畜,家财被劫掠,地方被重创……
一切的一切,何能不悲,何能不愤!
唯一庆幸的便是,紫荆关尚在,大明,尚在!
“杀!”
“大明万胜!”
“山河永在!”
“杀鞑虏!”
就在这夜色之下,骤然响起的喊杀声,顿时让施邦耀身体都是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铁骑奔涌,那久违的日月大明旗,亦是在火光的照耀下,清晰至极的映入了施邦耀的眼中,直至心底!
书生亦有意气时,施邦耀毫不犹豫,一把扯开早已被他暗中解开的麻绳,夺过一旁蒙古士卒的弯刀,高喝一声,便是一刀砍下。
血腥溅了一脸,施邦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此刻亦是如冲锋陷阵的将士一般,几刀砍断束缚百姓的麻绳,高喝一声:“杀鞑虏!”
短短数字,似是吐出了这数月压抑的所有悲愤,堪称是畅快至极!
铁骑骤至,冲锋厮杀之下,这看运物资的蒙古将士,亦是疯狂逃窜。
“你是何人?”
李定国勒马而立,注视着一脸血腥的施邦耀。
闻此言,施邦耀整理了一下衣裳,神色郑重,朝李定国一拱手:“大明,鸿胪寺卿,施邦耀!”
“施邦耀?”
李定国眉头一挑,这个名字,他倒不陌生,在陕西之时,他就曾听将军说过一次,还盛赞了此人之风骨。
将军对文人一向不喜,能得欣赏盛赞,可着实少见。
“可有证明?”
李定国问。
闻此言,施邦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布包,随即,小心翼翼的拆开布包,布包中的一枚令牌以及一封帛书随即显露而出。
相比施邦耀的一身狼狈,布包中的令牌及帛书,显然是保存得极好。
一块使臣令,以及一封大明国书。
常出入秦公帅帐,对这些,李定国自然不陌生,仅仅一眼,便确定了下来。
李定国疑惑道:“大人怎么这般模样?”
“说来话长……”
施邦耀摇了摇头:“战事要紧,还是战后再和将军细说吧。”
说到这,施邦耀看向铁骑冲锋的方向,又道:“本官在大同已有一段时间,对蒙古军力布置,也略有了解,若将军不嫌弃,本官可为先驱,给将军带一下路。”
“那就劳烦大人了。”
李定国点了点头:“来人,牵匹马给施大人!”
身后亲卫,亦是立即下马,将战马牵到了施邦耀面前,施邦耀翻身上马,随着李定国一挥手,数十名士卒顿时簇拥护卫而来。
“杀!”
李定国一声低喝,停滞的铁骑,亦是骤然涌动,战旗招展之间,浩荡冲锋而去。
李定国本还以为施邦耀只是随口一言,可当真的顺着施邦耀的指引,一个个蒙古驻防点接连倒在铁骑冲锋之下,李定国这才知道,这略有了解,究竟是了解到了何种程度!